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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紀(jì)七

出處:資治通鑒

原文:

  起強圉大淵獻,盡上章攝提格,凡四年。

太祖文皇帝中之下

  ◎ 元嘉二十四年丁亥,公元四四七年

  春,正月,甲戌,大赦。
  魏吐京胡及山胡曹仆渾等反;二月,征東將軍武昌王提等討平之。
  癸未,魏主如中山。
  魏師之克敦煌也,沮渠牧犍使人斫開府庫,取金玉及寶器,因不復(fù)閉。小民爭入盜取之,有司索盜不獲。至是,牧犍所親及守藏者告之,且言牧犍父子多蓄毒藥,潛殺人前后以百數(shù);姊妹皆學(xué)左道。有司索牧犍家,得所匿物。魏主大怒,賜沮渠昭儀死,并誅其宗族,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。又有告牧犍猶與故臣民交通謀反者,三月,魏主遣崔浩就第賜牧犍死,謚曰哀王。
  魏人徙定州丁零三千家于平城。
  六月,魏西征諸將扶風(fēng)公處真等八人,坐盜沒軍資及虜掠贓各千萬計,并斬之。
  初,上以貨重物輕,改鑄四銖錢。民多翦鑿古錢,取銅盜鑄。上患之。錄尚書事江夏王義恭建議,請以大錢一當(dāng)兩。右仆射何尚之議曰:“夫泉貝之興,以估貨為本,事存交易,豈假多鑄!數(shù)少則幣重,數(shù)多則物重,多少雖異,濟用不殊。況復(fù)以一當(dāng)兩,徒崇虛價者邪?若今制遂行,富人之貲自倍,貧者彌增其困,懼非所以使之均壹也?!鄙献鋸牧x恭議。
  秋,八月,乙未,徐州刺史衡陽文王義季卒。義季自彭城王義康之貶,遂縱酒不事事。帝以書誚責(zé),且戒之,義季猶酣飲自若,以至成疾而終。
  魏樂安宣王范卒。
  冬,十月,壬午,胡籓之子誕世殺豫章太守桓隆之,據(jù)郡反,欲奉前彭城王義康為主;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歸,過豫章,擊斬之。
  十一月,甲寅,封皇子渾為汝陰王。
  十二月,魏晉王伏羅卒。
  楊文德?lián)缣J城,招誘氐、羌,武都等五郡氐皆應(yīng)之。

  ◎ 元嘉二十五年戊子,公元四四八年

  春,正月,魏仇池鎮(zhèn)將皮豹子帥諸軍擊之。文德兵敗,棄城奔漢中。豹子收其妻子、僚屬、軍資及楊保宗所尚魏公主而還。
  初,保宗將叛,公主勸之?;蛟唬骸澳魏闻迅改钢畤俊惫髟唬骸笆鲁桑瑸橐粐?,豈比小縣公主哉!”魏主賜之死。
  楊文德坐失守,免官,削爵土。
  二月,癸卯,魏主如定州,罷塞圍役者;遂如上黨,誅潞縣叛民二千馀家,徙河西離石民五千馀家于平城。
  閏月,己酉,帝大蒐于宣武場。
  初,劉湛既誅,庾炳之遂見寵任,累遷吏部尚書,勢傾朝野。炳之無文學(xué),性強急輕淺。既居選部,好詬詈賓客,且多納貨賂,士大夫皆惡之。
  炳之留令史二人宿于私宅,為有司所糾。上薄其過,欲不問。仆射何尚之因極陳炳之之短曰:“炳之見人有燭盤、佳驢,無不乞匄;選用不平,不可一二;交結(jié)朋黨,構(gòu)扇是非,亂俗傷風(fēng),過于范曄,所少,賊一事耳??v不加罪,故宜出之?!鄙嫌员疄榈り栆?。尚之曰:“炳之蹈罪負恩,方復(fù)有尹京赫赫之授,乃更成其形勢也。古人云:‘無賞無罰,雖堯、舜不能為治。’臣昔啟范曄,亦懼犯顏,茍曰愚懷,九死不悔。歷觀古今,未有眾過藉藉,受貨數(shù)百萬,更得高官厚祿如炳之者也?!鄙夏嗣獗?,以徐湛之為丹陽尹。彭城太守王玄謨上言:“彭城要兼水陸,請以皇子撫臨州事。”夏,四月,乙卯,以武陵王駿為安北將軍、徐州刺史。
  五月,甲戌,魏以交趾公韓拔為鄯善王,鎮(zhèn)鄯善,賦役其民,比之郡縣。
  當(dāng)兩大錢行之經(jīng)時,公私不以為便;己卯,罷之。
  六月,丙寅,荊州刺史南譙王義宣進位司空。
  辛酉,魏主如廣德宮。
  秋,八月,甲子,封皇子彧為淮陽王。
  西域般悅國去平城萬有馀里,遣使詣魏,請與魏東西合擊柔然。魏主許之,中外戒嚴。
  九月,辛未,以尚書右仆射何尚之為左仆射,領(lǐng)軍將軍沈演之為吏部尚書。
  丙戌,魏主如陰山。
  魏成周公萬度歸擊焉耆,大破之,焉耆王鳩尸卑那奔龜茲。魏主詔唐和與前部王車伊洛帥所部兵會度歸討西域。和說降柳驢等六城,因共擊波居羅城,拔之。
  冬,十月,辛丑,魏弘農(nóng)昭王奚斤卒,子它觀襲。魏主曰:“斤關(guān)西之?dāng)?,罪固?dāng)死;朕以斤佐命先朝,復(fù)其爵邑,使得終天年,君臣之分亦足矣?!蹦私邓^爵為公。
  癸亥,魏大赦。
  十二月,魏萬度歸自焉耆西討龜茲,留唐和鎮(zhèn)焉耆。柳驢戍主乙直伽謀叛,和擊斬之,由是諸胡咸附,西域復(fù)平。
  魏太子朝于行宮,遂從伐柔然。至受降城,不見柔然,因積糧于城內(nèi),置戍而還。

  ◎ 元嘉二十六年己丑,公元四四九年

  春,正月,戊辰朔,魏主饗群臣于漠南。甲戌,復(fù)伐柔然。高涼王那出東道,略陽王羯兒出西道,魏主與太子出涿邪山,行數(shù)千里。柔然處羅可汗恐懼,遠遁。
  二月,己亥,上如丹徒,謁京陵。三月,丁巳,大赦。募諸州樂移者數(shù)千家以實京口。
  庚寅,魏主還平城。
  夏,五月,壬午,帝還建康。
  庚寅,魏主如陰山。
  帝欲經(jīng)略中原,群臣爭獻策以迎合取寵。彭城太守王玄謨尤好進言,帝謂侍臣曰:“觀玄謨所陳,令人有封狼居須意。”御史中丞袁淑言于上曰:“陛下今當(dāng)席卷趙、魏,檢玉岱宗;臣逢千載之會,愿上封禪書?!鄙蠍偂J?,耽之曾孫也。秋,七月,辛未,以廣陵王誕為雍州刺史。上以襄陽外接關(guān)、河,欲廣其資力,乃罷江州軍府,文武悉配雍州;湘州入臺租稅,悉給襄陽。
  九月,魏主伐柔然。高涼王那出東道,略陽王羯兒出中道。柔然處羅可汗悉國中精兵圍那數(shù)十里;那掘塹堅守,相持數(shù)日。處羅數(shù)挑戰(zhàn),輒為那所敗。以那眾少而堅,疑大軍將至,解圍夜去。那引兵追之,九日九夜。處羅益懼,棄輜重,逾穹隆嶺遠遁。那收其輜重,引軍還,與魏主會于廣澤。略陽王羯兒收柔然民畜凡百馀萬。自是柔然衰弱,屏跡不敢犯魏塞。冬,十二月,戊申,魏主還平城。
  沔北諸山蠻寇雍州,建威將軍沈慶之帥后軍中兵參軍柳元景、隨郡太守宗愨等二萬人討之,八道俱進。先是,諸將討蠻者皆營于山下以迫之,蠻得據(jù)山發(fā)矢石以擊,官軍多不利。慶之曰:“去歲蠻田大稔,積谷重巖,不可與之曠日相守也。不若出其不意,沖其腹心,破之必矣?!蹦嗣T軍斬木登山,鼓噪而前,群蠻震恐。因其恐而擊之,所向奔潰。

  ◎ 元嘉二十七年庚寅,公元四五零年

  春,正月,乙酉,魏主如洛陽。
  沈慶之自冬至春,屢破雍州蠻。因蠻所聚谷以充軍食,前后斬首三千級,虜二萬八千馀口,降者二萬五千馀戶。幸諸山大羊蠻憑險筑城,守御甚固。慶之擊之,命諸軍連營于山中,開門相通,各穿池于營內(nèi),朝夕不外汲。頃之,風(fēng)甚,蠻潛兵夜來燒營。諸軍以池水沃火,多出弓弩夾射之,蠻兵散走。蠻所據(jù)險固,不可攻,慶之乃置六戍以守之。久之,蠻食盡,稍稍請降;悉遷于建康以為營戶。
  魏主將入寇。二月,甲午,大獵于梁川。帝聞之,敕淮、泗諸郡:“若魏寇小至,則各堅守;大至,則拔民歸壽陽?!边吺鶄珊虿幻鳎梁?,魏主自將步騎十萬奄至。南頓太守鄭琨、潁川太守郭道隱并棄城走。
  是時,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鎮(zhèn)壽陽,遣左軍行參軍陳憲行汝南郡事,守懸瓠,城中戰(zhàn)士不滿千人,魏主圍之。
  三月,以軍興,減內(nèi)外百官俸三分之一。
  魏人晝夜攻懸瓠,多作高樓,臨城以射之,矢下如雨。城中負戶以汲,施大鉤于沖車之端以牽樓堞,壞其南城。陳憲內(nèi)設(shè)女墻,外立木柵以拒之。魏人填塹,肉薄登城,憲督厲將士苦戰(zhàn),積尸與城等。魏人乘尸上城。短兵相接,憲銳氣愈奮,戰(zhàn)士無不一當(dāng)百,殺傷萬計,城中死者亦過半。
  魏主遣永昌王仁將步騎萬馀,驅(qū)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陽。時徐州刺史武陵王駿鎮(zhèn)彭城,帝遣間使命駿發(fā)騎,赍三日糧襲之。駿發(fā)百里內(nèi)馬得千五百匹,分為五軍,遣參軍劉泰之帥安北騎兵行參軍垣謙之、田曹行參軍臧肇之、集曹行參軍尹定、武陵左常侍杜幼文、殿中將軍程天祚等將之,直趨汝陽。魏人唯虎救兵自壽陽來,不備彭城。丁酉,泰之等潛進擊之,殺三千馀人,燒其輜重,魏人奔散,諸生口悉得東走。魏人偵知泰之等兵無后繼,復(fù)引兵擊之。垣謙之先退,士卒驚亂,棄仗走。泰之為魏人所殺,肇之溺死,天祚為魏所擒,謙之、定、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馀人,馬還者四百匹。
  魏主攻懸瓠四十二日,帝遣南平內(nèi)史臧質(zhì)詣壽陽,與安蠻司馬劉康祖共將兵救懸瓠。魏主遣殿中尚書任城公乞地真逆拒之。質(zhì)等擊斬乞地真??底妫厘a之從兄也。
  夏,四月,魏主引兵還。癸卯,至平城。
  壬子,安北將軍武陵王駿降號鎮(zhèn)軍將軍,垣謙之伏誅,尹定、杜幼文付尚方;以陳憲為龍驤將軍、汝南、新蔡二郡太守。
  魏主遺帝書曰:“前蓋吳反逆,扇動關(guān)、隴。彼復(fù)使人就而誘之,丈夫遺以弓矢,婦人遺以環(huán)釧;是曹正欲譎誑取賂,豈有遠相服從之理!為大丈夫,何不自來取之,而以貨誘我邊民?募往者復(fù)除七年,是賞奸也。我今來至此土所得多少,孰與彼前后得我民邪?
  “彼若欲存劉氏血食者,當(dāng)割江以北輸之,攝守南渡。如此,當(dāng)釋江南使彼居之。不然,可善敕方鎮(zhèn)、剌史、守宰嚴供帳之具,來秋當(dāng)往取揚州。大勢已至,終不相縱。彼往日北通蠕蠕,西結(jié)赫連、沮渠、吐谷渾,東連馮私、高麗。凡此數(shù)國,我皆滅之。以此而觀,彼豈能獨立!
  “蠕蠕吳提、吐賀真皆已死,我今北征,先除有足之寇。彼若不從命,來秋當(dāng)復(fù)往取之;以彼無足,故不先討耳。我往之日,彼作何計,為握塹自守,為筑垣以自障也?我當(dāng)顯然往取揚州,不若彼翳行竊步也。彼來偵諜,我已擒之,復(fù)縱還。其人目所盡見,委曲善問之。
  “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,既得之,疾其勇功,已不能容;有臣如此尚殺之,烏得與我校邪!彼非我敵也。彼常欲與我一交戰(zhàn),我亦不癡,復(fù)非苻堅,何時與彼交戰(zhàn)?晝則遣騎圍繞,夜則離彼百里外宿;吳人正有斫營伎,彼募人以來,不過行五十里,天已明矣。彼募人之首,豈得不為我有哉!
  “彼公時舊臣雖老,猶有智策,知今已殺盡,豈非天資我邪!取彼亦不須我兵刃,此有善咒婆羅門,當(dāng)使鬼縛以來耳?!?br />  侍中、左衛(wèi)將軍江湛遷吏部尚書。湛性公廉,與仆射徐湛之并為上所寵信,時稱“江徐”。
  魏司徒崔浩,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寵任,專制朝權(quán),嘗薦冀、定、相、幽、并五州之士數(shù)十人,皆起家為郡守。太守晃曰:“先征之人,亦州郡之選也;在職已久,勤勞未答,宜先補郡縣,以新征者代為郎吏。且守令治民,宜得更事者?!焙乒虪幎仓V袝汤?、領(lǐng)著作郎高允聞之,謂東宮博士管恬曰:“崔公其不免乎!茍遂其非而校勝于上,將何以堪之!”
  魏主以浩監(jiān)秘書事,使與高允等共撰《國記》,曰:“務(wù)從實錄?!敝髁钍烽h湛、郗標(biāo),性巧佞,為浩所寵信。浩嘗注《易》及《論語》、《詩》、《書》,湛、標(biāo)上疏言:“馬、鄭、王、賈不如浩之精微,乞收境內(nèi)諸書,班浩所注,令天下習(xí)業(yè)。并求敕浩注《禮傳》,令后生得觀正義。”浩亦薦湛、標(biāo)有著述才。湛、標(biāo)又勸浩刊所撰《國史》于石,以彰直筆。高允聞之,謂著作郎宗欽曰:“湛、標(biāo)所營,分寸之間,恐為崔門萬世之禍,吾徒亦無噍類矣!”浩竟用湛、標(biāo)議,刊石立于郊壇東,方百步,用功三百萬。浩書魏之先世,事皆詳實,列于衢路,往來見者咸以為言。北人無不忿恚,相與譖浩于帝,以為暴揚國惡。帝大怒,使有司案浩及秘書郎吏等罪狀。
  初,遼東公翟黑子有寵于帝,奉使并州,受布千匹。事覺,黑子謀于高允曰:“主上問我,當(dāng)以實告,為當(dāng)諱之?”允曰:“公帷幄寵臣,有罪首實,庶或見原,不可重為欺罔也。”中書侍郎崔覽、公孫質(zhì)曰:“若首實,罪不可測,不如諱之”黑子怨允曰:“君奈何誘人就死地!”入見帝,不以實對,帝怒,殺之。帝使允授太子經(jīng)。及崔浩被收,太子召允至東宮,因留宿。明旦,與俱入朝,至宮門,謂允曰:“入見至尊,吾自導(dǎo)卿;脫至尊有問,但依吾語?!痹试唬骸盀楹蔚仁乱玻俊碧釉唬骸叭俗灾?。”太子見帝言“高允小心真密旦微賤;制由崔浩,請赦其死?!钡壅僭剩瑔栐唬骸啊秶鴷方院扑鶠楹??”對曰:“《太祖記》,前著作郎鄧淵所為;《先帝記》及《今記》,臣與浩共為之。然浩所領(lǐng)事多,總裁而已;至于著述,臣多于浩。”帝怒曰:“允罪甚于浩,何以得生!”太子懼,曰:“天威嚴重,允小臣,迷亂失次耳。臣向問,皆云浩所為?!钡蹎栐剩骸靶湃鐤|官所言乎?”對曰:“臣罪當(dāng)滅族,不敢虛妄。殿下以臣侍講日久,哀臣,欲匄其生耳,實不問臣,臣亦無此言,不敢迷亂。”帝顧謂太子曰:“直哉!此人情所難,而允能為之!臨死不易辭,信也:為臣不欺君,貞也。宜特除其罪以旌之?!彼焐庵?。
  于是召浩前,臨詰之。浩惶惑不能對。允事事申明,皆有條理。帝命允為詔,誅浩及僚屬宗欽、段承根等,下至僮吏,凡百二十八人,皆夷五族;允持疑不為。帝頻使催切,允乞更一見,然后為詔。帝引使前,允曰:“浩之所坐,若更有馀釁,非臣敢知;若直以觸犯,罪不至死。”帝怒,命武士執(zhí)允。太子為之拜請,帝意解,乃曰:“無斯人,當(dāng)更有數(shù)千口死矣?!?br />  六月,己亥,詔誅清河崔氏與浩同宗者無遠近,及浩姻家范陽盧氏、太原郭氏、河?xùn)|柳氏,并夷其族,馀皆止誅其身。執(zhí)浩置檻內(nèi),送城南,衛(wèi)士數(shù)十人溲其上,呼聲嗷嗷,聞于行路。宗欽臨刑嘆曰:“高允其殆圣乎!”
  它日,太子讓允曰:“人亦當(dāng)知機。吾欲為卿脫死,既聞端緒,而卿終不從,激怒帝如此。每念之,使人心悸。”允曰:“夫史者,所以記人主善惡,為將來勸戒,故人主有所畏忌,慎其舉措。崔浩孤負圣恩,以私欲沒其廉潔,愛憎蔽其公直,此浩之責(zé)也。至于書朝廷起居,言國家得失,此為史之大體,未為多違。臣與浩實同其事,死生榮辱,義無獨殊。誠荷殿下再造之慈,違心茍免,非臣所愿也?!碧觿尤莘Q嘆。允退,謂人曰:“我不奉東宮指導(dǎo)者,恐負翟黑子故也?!?br />  初,冀州刺史崔賾,武城男崔模,與浩同宗而別族;浩常輕侮之,由是不睦。及浩誅,二家獨得免。賾,逞之子也。
  辛丑,魏主北巡陰山。魏主既誅崔浩而悔之,會北部尚書宣城公李孝伯病篤,或傳已卒,魏主悼之曰:“李宣城可惜!”既而曰:“朕失言,崔司徒可惜,李宣城可哀!”孝伯,順之從父弟也,自浩之誅,軍國謀議皆出孝伯,寵眷亞于浩。
  初,車師大帥車伊洛世服于魏,魏拜伊洛平西將軍,封前部王。伊洛將入朝,沮渠無諱斷其路,伊洛屢與無諱戰(zhàn),破之。無諱卒,弟安周奪其子乾壽兵,伊洛遣人說乾壽,乾壽遂帥其民五百馀家奔魏;伊洛又說李寶弟欽等五十馀人下之,皆送于魏。伊洛西擊焉耆,留其子歇守城。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間道襲之,攻拔其城。歇走就伊洛,共收馀眾,保焉耆鎮(zhèn),遣使上書于魏主,言:“為沮渠氏所攻,首尾八年,百姓饑窮,無以自存。臣今棄國出奔,得免者才三分之一,已至焉耆東境,乞垂賑救!”魏主詔開焉耆倉以賑之。
  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魏所逼,上表求入保越巂,上許之;慕利延竟不至。
  上欲伐魏,丹楊尹徐湛之、吏部尚書江湛、彭城太守王玄謨等并勸之;左軍將軍劉康祖以為“歲月已晚,請待明年?!鄙显唬骸氨狈娇嗵斉罢?,義徒并起。頓兵一周,沮向義之心,不可。”
  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諫曰:“我步彼騎,其勢不敵。檀道濟再行無功,到彥之失利而返。今料王玄謨等,未逾兩將,六軍之盛,不過往時,恐重辱王師。”上曰:“王師再屈,別自有由,道濟美寇自資,彥之中涂疾動。虜所恃者唯馬;今夏水浩汗,河道流通,泛舟北下,碻磝必走,滑臺小戍,易可覆拔??舜硕牵^谷吊民,虎牢、洛陽,自然不固。比及冬初,城守相接,虜馬過河,即成擒也。”慶之又固陳不可。上使徐港之、江湛難之。慶之曰:“治國譬如治家,耕當(dāng)問奴,織當(dāng)訪婢。陛下今欲伐國,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,事何由濟!”上大笑。太子劭及護軍將軍蕭思話亦諫,上皆不從。
  魏主聞上將北伐,復(fù)與上書曰:“彼此和好日久,而彼志無厭,誘我邊民。今春南巡,聊省我民,驅(qū)之使還。今聞彼欲自來,設(shè)能至中山及桑干川,隨意而行,來亦不迎,去亦不送。若厭其區(qū)宇者,可來平城居,我亦往揚州,相與易。彼年已五十,未嘗出戶,雖自力而來,如三歲嬰兒,與我鮮卑生長馬上者果如何哉!更無馀物可以相與,今送獵馬十二匹并氈、藥等物。彼來道遠,馬力不足,可乘;或不服水土,藥可自療也?!?br />  秋,七月,庚午,詔曰:“虜近雖摧挫,獸心靡革。比得河朔、秦、雍華戎表疏,歸訴困棘,跂望綏拯,潛相糾結(jié)以候王師;芮芮亦遣間使遠輸誠款,誓為掎角;經(jīng)略之會,實在茲日??汕矊幩穼④娡跣儙浱硬奖N旧驊c之、鎮(zhèn)軍咨議參軍申坦水軍入河,受督于青、冀二州刺史蕭斌;太子左衛(wèi)率臧質(zhì)、驍騎將軍王方回徑造許、洛;徐、兗二州刺史武陵王駿、豫州刺史南平王鑠各勒所部,東西齊舉;梁、南、北秦三州刺史劉秀之震蕩汧、隴;太尉江夏王義恭出次彭城,為眾軍節(jié)度。”坦,鐘之曾孫也。
  是時軍旅大起,王公、妃主及朝士、牧守,下至富民,各獻金帛、雜物以助國用。又以兵力不足,悉發(fā)青、冀、徐、豫、二兗六州三五民丁,倩使暫行,符到十日裝束;緣江五郡集廣陵,緣淮三郡集盱眙。又募中外有馬步眾藝武力之士應(yīng)科者,皆加厚賞。有司又奏軍用不充,揚、南徐、兗、江四州富民家貲滿五十萬,僧尼滿二十萬,并四分借一,事息即還。
  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碻磝。乙亥,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走。蕭斌遣將軍崔猛攻樂安,魏青州刺史張淮之亦棄城走。斌與沈慶之留守碻磝,使王玄謨進圍滑臺。雍州刺史隨王誕遣中兵參軍柳元景、振威將軍尹顯祖、奮武將軍曾方平、建武將軍薛安都、略陽太守龐法起將兵出弘農(nóng)。后軍外兵參軍龐季明,年七十馀,自以關(guān)中豪右,請入長安招會夷、夏,誕許之;乃自貲谷入盧氏,盧氏民趙難納之。季明遂誘說士民,應(yīng)之者甚眾,安都等因之,自熊耳山出;元景引兵繼進。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出汝南,梁坦出上蔡向長社。魏荊州刺史魯爽鎮(zhèn)長社,棄城走。爽,軌之子也。幢主王陽兒擊魏豫州刺史仆蘭,破之,仆蘭奔虎牢;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將兵助坦,進逼虎牢。
  魏群臣初聞有宋師,言于魏主,請遣兵救緣河谷帛。魏主曰:“馬今未肥,天時尚熱,速出必?zé)o功。若兵來不止,且還陰山避之。國人本著羊皮褲,何用綿帛!展至十月,吾無憂矣?!?br />  九月,辛卯,魏主引兵南救滑臺,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備柔然,吳王余守平城。庚子,魏發(fā)州郡兵五萬分給諸軍。
  王玄謨士眾甚盛,器械精嚴;而玄謨貪愎好殺。初圍滑臺,城中多茅屋,眾請以火箭燒之。玄謨曰:“彼吾財也,何遽燒之!”城中即撤屋穴處。時河、洛之民競出租谷、操兵來赴者日以千數(shù),玄謨不即其長帥而以配私昵;家付匹布,責(zé)大梨八百;由是眾心失望。攻城數(shù)月不下,聞魏救將至,眾請發(fā)車為營,玄謨不從。
  冬,十月,癸亥,魏主至枋頭,使關(guān)內(nèi)侯代人陸真夜與數(shù)人犯圍,潛入滑臺,撫慰城中,且登城視玄謨營曲折還報。乙丑,魏主渡河,眾號百萬,鞞鼓之聲,震動天地;玄謨懼,退走。魏人追擊之,死者萬馀人,麾下散亡略盡,委棄軍資器械山積。
  先是,玄謨遣鐘離太守垣護下以百舸為前鋒,據(jù)石濟,在滑臺西南百二十里。護之聞魏兵將至,馳書勸玄謨急攻曰:“昔武皇攻廣固,死沒者甚眾。況今事迫于曩日,豈得計士眾傷疲!愿以屠城為急。”玄謨不從。及玄謨敗退,不暇報護之。魏人以所得玄謨戰(zhàn)艦,連以鐵鎖三重,斷河以絕護之還路。河水迅急,護之中流而下。每至鐵鎖,以長柯斧斷之,魏不能禁;唯失一舸,馀皆完備而返。
  蕭斌遣沈慶之將五千人救玄謨,慶之曰:“玄謨士眾疲老,寇虜已逼,得數(shù)萬人乃可進。小軍輕往,無益也?!北蠊糖仓兌葸€,斌將斬之,慶之固諫曰:“佛貍威震天下,控弦百萬,豈玄謨所能當(dāng)!且殺戰(zhàn)將以自弱,非良計也?!北竽酥?。
  斌欲固守碻磝,慶之曰:“今青、冀虛弱,而坐守窮城,若虜眾東過,清東非國家有也。碻敖磝孤絕,復(fù)作未修之滑臺耳?!睍t使至,不聽斌等退師。斌復(fù)召諸將議之,江并謂宜留。慶之曰:“閫外之事,將軍得以專之。詔從遠來,不知事勢。節(jié)下有一范增不能用,空議何施!”斌及坐者并笑曰:“沈公乃更學(xué)問!”慶之厲聲曰:“眾人雖知古今,不如下官耳學(xué)也?!北竽耸雇跣兪`磝申坦,垣護之據(jù)清口,自帥諸軍還歷城。
  閏月,龐法起等諸軍入盧氏,斬縣令李封,以趙難為盧氏令,使帥其眾為鄉(xiāng)導(dǎo)。柳元景自百丈崖從諸軍于盧氏。法起等進攻弘農(nóng),辛未,拔之,擒魏弘農(nóng)太守李初古拔。薛安都留屯弘農(nóng)。丙戌,龐法起進向潼關(guān)。
  魏主命諸將分道并進:永昌王仁自洛陽趨壽陽,尚書長孫真趣馬頭,楚王建趣鐘離,高涼王那自青州趣下邳,魏主自東平趣鄒山。
  十一月,辛卯,魏主至鄒山,魯郡太守崔邪利為魏所擒。魏主見秦始皇石刻,使人排而仆之,以太牢祠孔子。
  楚王建自清西進,屯蕭城;步尼公自清東進,屯留城。武陵王駿遣參軍馬文恭將兵向蕭城,江夏王義恭遣軍主嵇玄敬將兵向留城。文恭為魏所敗。步尼公遇玄敬,引兵趣苞橋,欲渡清西;沛縣民燒苞橋,夜于林中擊鼓,魏以為宋兵大至,爭渡苞水,溺死者殆半。
  詔以柳元景為弘農(nóng)太守。元景使薛安都、尹顯祖先引兵就龐法起等于陜,元景于后督租。陜城險固,諸軍攻之不拔。魏洛州刺吏張是連提帥眾二萬度崤救陜,安都等與戰(zhàn)于城南,魏人縱突騎,諸軍不能敵;安都怒,脫兜鍪,解鎧,唯著絳納兩當(dāng)衫,馬亦去具裝,瞋目橫矛,單騎突陳;所向無前,魏人夾射不能中。如是數(shù)四,殺傷不可勝數(shù)。會日暮,別將魯元保引兵自函谷關(guān)至,魏兵乃退。元景遣軍副柳元怙將步騎二千救安都等,夜至,魏人不之知。明日,安都等陳于城西南。曾方平謂安都曰:“今勍敵在前,堅城在后,是吾取死之日。卿若不進,我當(dāng)斬卿;我若不進,卿斬我也!”安都曰:“善,卿言是也!”遂合戰(zhàn)。元怙引兵自南門鼓噪直出,旌旗甚盛,魏眾驚駭。安都挺身奮擊,流血凝肘,矛折,易之更入,諸軍齊奮。自旦至日昃,魏眾大潰,斬張是連提及將卒三千馀級。其馀赴河塹死者甚眾,生降二千馀人。明日,元景至,讓降者曰:“汝輩本中國民,今為虜盡力,力屈乃降,何也?”皆曰:““虜驅(qū)民使戰(zhàn),后出者滅族,以騎蹙步,未戰(zhàn)先死,此將軍所親見也?!敝T將欲盡殺之,元景曰:“今王旗北指,當(dāng)令仁聲先路?!北M釋而遣之,皆稱萬歲而去。甲午,克陜城。
  龐法起等進攻潼關(guān),魏戍主婁須棄城走,法起等據(jù)之。關(guān)中豪桀所在蜂起,及四山羌、胡皆來送款。
  上以王玄謨敗退,魏兵深入,柳元景等不宜獨進,皆召還。元景使薛安都斷后,引兵歸襄陽。詔以元景為襄陽太守。
  魏永昌王仁攻懸瓠、項城,拔之。帝恐魏兵至壽陽,召劉康祖使還。癸卯,仁將八萬騎追及康祖于尉武??底嬗斜姲饲?,軍副胡盛之欲依山險間行取至,康祖怒曰:“臨河求敵,遂無所見;幸其自送,奈何避之!”乃結(jié)車營而進,下令軍中曰:“顧望者斬首,轉(zhuǎn)步者斬足!”魏人四面攻之,將士皆殊死戰(zhàn)。自旦至晡,殺魏兵萬馀人,流血沒踝,康祖身被十創(chuàng),意氣彌厲。魏分其眾為三,且休且戰(zhàn)。會日暮風(fēng)急,魏以騎負草燒車營,康祖隨補其闕。有流矢貫康祖頸,墜馬死,馀眾不能戰(zhàn),遂潰,魏人掩殺殆盡。
  南平王鑠使左軍行參軍王羅漢以三百人戍尉武。魏兵至,眾欲南依卑林以自固,羅漢以受命居此,不去。魏人攻而擒之,鎖其頸,使三郎將掌之;羅漢夜斷三郎將首,抱鎖亡奔盱眙。
  魏永昌王仁進逼壽陽,焚掠馬頭、鐘離,南平王鑠嬰城固守。
  魏軍在蕭城,支彭城十馀里。彭城兵雖多,而食少,太尉江夏王義恭欲棄彭城南歸。安北中兵參軍沈慶之以為歷城兵少食多,欲為函箱車陳,以精兵為外翼,奉二王及妃女直趨歷城;分兵配護軍蕭思話,使留守彭城。太尉長史何勖欲席卷奔郁洲,自海道還京師。義恭去意已判。唯二議彌日未決。安北長史沛郡太守張暢曰:“若歷城、郁洲有可至之理,下官敢不高贊!今城中乏食,百姓咸有走志,但以關(guān)扃嚴固,欲去莫從耳。一旦動足,則各自逃散,欲至所在,何由可得!今軍食是寡,朝夕猶未窘罄;豈有舍萬安之術(shù)而就危亡之道?若此計必行,下官請以頸血污公馬蹄?!蔽淞晖躜E謂義恭曰:“阿父既為總統(tǒng),去留非所敢干,道民忝為城主,而委鎮(zhèn)奔逃,實無顏復(fù)奉朝廷。必與此城共其存沒,張長史言不可異也。”義恭乃止。
  壬子,魏主至彭城,立氈屋于戲馬臺以望城中。
  馬文恭之?dāng)∫玻犞髫釕?yīng)沒于魏。魏主遣應(yīng)至小市門求酒及甘蔗;武陵王駿與之,仍就求橐駝。明日,魏主使尚書李孝伯至南門,餉義恭貂裘,餉駿橐駝及騾,且曰:“魏主致意安北,可暫出見我;我亦不攻此城,何為勞苦將士,備守如此!”駿使張暢開門出見之,曰:“安北致意魏主,常遲面寫,但以人臣無境外之交,恨不暫悉。備守乃邊鎮(zhèn)之常,悅以使之,則勞而無怨耳?!蔽褐髑蟾书偌敖璨┚撸耘c之;復(fù)餉氈及九種鹽胡豉。又借樂器,義恭應(yīng)之曰:“受任戎行,不赍樂具。”孝伯問暢:“何為匆匆閉門絕橋?”暢曰:“二王以魏主營壘未立,將士疲勞。此精甲十萬,恐輕相陵踐,故閉城耳。待休息士馬,然后共治戰(zhàn)場,刻日交戲。”孝伯曰:“賓有禮,主則擇之。”暢曰:“昨見眾賓至門,未為有禮。”魏主使人來言曰:“致意太尉、安北,何不遣人來至我所?彼此之情,雖不可盡。要須見我小大,知我老小,觀我為人。若諸佐不可遣,亦可使僮幹來。”暢以二王命對曰:“魏主形狀才力,久為來往所具。李尚書親自銜命,不患彼此不盡,故不復(fù)遣使?!毙⒉衷唬骸巴跣円喑2哦蠂我庾魅绱巳问?,以致奔???自入此境七百馀里,主人竟不能一相拒逆。鄒山之險,君家所憑,前鋒始接,崔邪利遽藏入穴,諸將倒曳出之。魏主賜其馀生,今從在此?!睍吃唬骸巴跣兡贤疗珜ⅲ恢^為才,但以之為前驅(qū),大軍未至,河冰向合,玄謨因夜還軍,致戎馬小亂耳。崔邪利陷沒,何損于國!魏主自以數(shù)十萬眾制一崔邪利,乃足言邪!知入境七百里無相拒者,此自太尉神算,鎮(zhèn)軍圣略,用兵有機,不用相語?!毙⒉唬骸拔褐鳟?dāng)不圍此城,自帥眾軍直造瓜步。南事若辦,彭城不待圍;若其不捷,彭城亦非所須也。我今當(dāng)南飲江湖以療渴耳?!睍吃唬骸叭チ糁?,自適彼懷。若虜馬遂得飲江,便為無復(fù)天道。”先是童謠云:“虜馬飲江水,佛貍死卯年。”故暢云然。暢音容雅麗,孝伯與左右皆嘆息。孝伯亦辯贍,且去,謂暢曰:“長史深自愛,相去步武,恨不執(zhí)手?!睍吃唬骸熬谱詯?,冀蕩定有期,相見無遠。君若得還宋期,今為相識之始”。
  上起楊文德為輔國將軍,引兵自漢中西入,搖動汧、隴。文德宗人楊高帥陰平、平武群氐拒之。文德?lián)舾?,斬之,陰平、平武悉平。梁、南秦二州刺史劉秀之遣文德伐啖提氐,不克,?zhí)送荊州;使文德從祖兄頭戍葭蘆。
  丁未,大赦。
  魏主攻彭城,不克。十二月,丙辰朔,引兵南下,使中書郎魯秀出廣陵,高涼王那出山陽,永昌王仁出橫江,所過無不殘滅,城邑皆望風(fēng)奔潰。戊午,建康纂嚴。己未,魏兵至淮上。
  上使輔國將軍臧質(zhì)將萬人救彭城。至盱眙,魏主已過淮。質(zhì)使冗從仆射胡崇之、積弩將軍臧澄之營東山,建威將軍毛熙祚據(jù)前浦,質(zhì)營于城南。乙丑,魏燕王譚攻崇之等三營,皆敗沒,質(zhì)案兵不敢救。澄之,燾之孫;熙祚,修之之兄子也。是夕,質(zhì)軍亦潰,質(zhì)棄輜重器械,單將七百人赴城。
  初,盱眙太守沈璞到官,王玄謨猶在滑臺,江淮無警。璞以郡當(dāng)沖要,乃繕城浚隍,積財谷,儲矢石,為城守之備。僚屬皆非之,朝廷亦以為過。及魏兵南向,守宰多棄城走?;騽耔币诉€建康,璞曰:“虜若以城小不顧,夫復(fù)何懼!若肉薄來攻,此乃吾報國之秋,諸君封侯之日也,奈何去之!諸君嘗見數(shù)十萬人聚于小城之下而不敗者乎?昆陽、合肥,前事之明驗也?!北娦纳远?。璞收集得二千精兵,曰:“足矣!”及臧質(zhì)向城,眾謂璞曰:“虜若不攻城,則無所事眾;若其攻城,則城中止可容見力耳。地狹人多,鮮不為患。且敵眾我寡,人所共知,若以質(zhì)眾能退敵完城者,則全功不在我;若避罪歸都,會資舟楫,必更相蹂踐。正足為患,不若閉門勿受?!辫眹@曰:“虜必不能登城,敢為諸君保之。舟楫之計,固已久息,虜之殘害,古今未有,屠剝之苦,眾所共見,其中幸者,不過得驅(qū)還北國作奴婢耳。彼雖烏合,寧不憚此邪!所謂‘同舟而濟,胡、越一心’者也。今兵多則虜退速,少則退緩。吾寧可欲專功而留虜乎!”乃開門納質(zhì)。質(zhì)見城中豐實,大喜,眾皆稱萬歲,因與璞共守。魏人之南寇也,不赍糧用,唯以抄掠為資。及過淮,民多竄匿,抄掠無所得,人馬饑乏;聞盱眙有積粟,欲以為北歸之資。既破崇之等,一攻城不拔,即留其將韓元興以數(shù)千人守盱眙,自帥大眾南向。由是盱眙得益完守備。
  庚午,魏主至瓜步,壞民廬舍,及伐葦為筏,聲言欲渡江。建康震懼,民皆荷擔(dān)而立。壬午,內(nèi)外戒嚴,丹陽統(tǒng)內(nèi)盡戶發(fā)丁,王公以下子弟皆從役。命領(lǐng)軍將軍劉遵考等將兵分守津要,游邏上接于湖,下至蔡洲,陳艦列營,周亙江濱。自采石至于暨陽,六七百里。太子劭出鎮(zhèn)石頭,總統(tǒng)水軍,丹楊尹徐湛之守石頭倉城,吏部尚書江湛兼領(lǐng)軍,軍事處置悉以委焉。
  上登石頭城,有憂色,謂江湛曰:“北伐之計,同議者少。今日士民勞怒,不得無慚。貽大夫之憂,予之過也?!庇衷唬骸疤吹罎粼?,豈使胡馬至此?”上又登莫府山,觀望形勢,購魏主及王公首,許以封爵、金帛。又募人赍野葛酒置空村中,欲以毒魏人,竟不能傷。
  魏主鑿瓜步山為蟠道,于其上設(shè)氈屋。魏主不飲河南水,以橐駝負河北水自隨。餉上橐駝、名馬,并求和,請婚。上遣奉朝請?zhí)锲骛A以珍羞異味。魏主得黃甘,即啖之,并大進酃酒。左右有附耳語者,疑食中有毒。魏主不應(yīng),舉手指天,以其孫示奇曰:“吾遠來至此,非欲為功名,實欲繼好息民,永結(jié)姻援。宋若能以女妻此孫,我以女妻武陵王,自今匹馬不復(fù)南顧?!?br />  奇還,上召太子劭及群臣議之。眾并謂宜許,江湛曰:“戎狄無親,許之無益?!臂颗?,謂湛曰:“今三王在厄,詎宜茍執(zhí)異議!”聲色甚厲。坐散,俱出,劭使班劍及左右排湛,湛幾至僵仆。
  劭又言于上曰:“北伐敗辱,數(shù)州淪破,獨有斬江湛、徐湛之可以謝天下?!鄙显唬骸氨狈プ允俏乙?,江、徐但不異耳?!庇墒翘优c江、徐不平,魏亦竟不成婚。

翻譯及賞析:

  宋紀(jì)七宋文帝元嘉二十四年(丁亥,公元447年)

  春,正月,甲戌,大赦。

  春季,正月,甲戌(二十六日),劉宋實行大赦。

  魏吐京胡及山胡曹仆渾等反;二月,征東將軍武昌王提等討平之。

  北魏吐京胡和山胡酋長曹仆渾等起來反叛。二月,北魏征東將軍武昌王拓跋提等人前去討伐并平定了叛亂。

  癸未,魏主如中山。

  癸未(初五),北魏國主拓跋燾前往中山。

  魏師之克敦煌也,沮渠牧犍使人斫開府庫,取金玉及寶器,因不復(fù)閉;小民爭入盜取之,有司索盜不獲。至是,牧犍所親及守藏者告之,且言牧犍父子多蓄毒藥,潛殺人前后以百數(shù);況復(fù)姊妹皆學(xué)左道。有司索牧犍家,得所匿物;魏主大怒,賜沮渠昭儀死,并誅其宗族,唯沮渠祖以先降得免。又有告牧犍猶與故臣民交通謀反者,三月,魏主遣崔浩就第賜牧犍死,謚曰哀王。

  北魏大軍攻克敦煌后,沮渠牧犍派人砍開了府庫,拿走了金銀珠寶玉器,府庫大門再也沒有能夠關(guān)上,當(dāng)?shù)乩习傩諣帗屩M去偷走金銀財寶,有關(guān)部門搜捕盜賊而沒有抓獲到一個。到此時,沮渠牧犍的親信及守護府庫的人才向北魏朝廷告發(fā)了沮渠牧犍,并且說沮渠牧犍父子藏起了許多毒藥,偷偷殺掉的人前后有一百多。還有,沮渠牧犍的姐妹們都學(xué)會邪門歪道的法術(shù)。有關(guān)部門搜查了沮渠牧犍的家,得到了沮渠牧犍匿藏的東西。拓跋燾大怒,下令沮渠昭儀自殺,并誅滅了沮渠宗族,只有沮渠祖由于最早投降而免于一死。又有人告發(fā)說沮渠牧犍還在與他的舊時官吏、百姓秘密來往,圖謀反叛,三月,拓跋燾派崔浩去沮渠牧犍家,讓他在家里自殺,謚號為哀王。

  魏人徒定州丁零三千家于平城。

  北魏將定州的丁零部落三千戶遷到了平城。

  六月,魏西征諸將扶風(fēng)公處真等八人,坐盜沒軍資及虜掠贓各千萬計,并斬之。

  六月,北魏西征諸將領(lǐng)扶風(fēng)公拓跋處真等八名大將因盜賣和吞沒軍用物資,及搶奪擄掠贓物每人各得錢財數(shù)以千萬計,一起被處死。

  初,上以貨重物輕,改鑄四銖錢。民多翦鑿古錢,取銅盜鑄。上患之。錄尚書事江夏王義恭建議,請以大錢一當(dāng)兩。右仆射何尚之議曰:“夫泉貝之興,以估貨為本,事存交易,豈假多鑄!數(shù)少則幣重,數(shù)多則物重,多少雖異,濟用不殊。況復(fù)以一當(dāng)兩,徒崇虛價者邪!若今制遂行,富人之貲自倍,貧者彌增其困,懼非所以使之均壹也。”上卒從義恭議。

  當(dāng)初,劉宋文帝認為錢幣面值太大而東西的價格卻很低,下令改鑄新的四銖錢,老百姓也有很多人把古錢毀掉,用這些銅自己偷偷鑄造新錢,文帝為此很憂慮。錄尚書事江夏王劉義恭向文帝建議,請求用一個大錢當(dāng)兩個小錢。右仆射何尚之發(fā)表議論說:“錢幣的興起,是以估量貨物的價值為標(biāo)準(zhǔn)的,這種事情只要有買賣交易就會存在,怎能憑借多鑄錢幣來影響它呢!錢幣數(shù)量少錢幣價值就高,錢幣數(shù)量多貨物價值就高,錢幣的數(shù)量多少雖然不一樣,但它們的使用功能卻沒有什么不同。何況用一個大錢當(dāng)作二個小錢,只是增加了表面價值呢!如果我們實行這個以一個大錢當(dāng)二個小錢花的辦法,富人的財物自然會成倍增加,貧苦百姓則會更加貧困起來,這樣做恐怕并不是我們要使社會達到貧富均衡的好辦法。”文帝最終采納了劉義恭的建議。

  秋,八月,乙未,徐州刺史衡陽文王義季卒。義季自彭城王義康之貶,遂縱酒不事事。帝以書誚責(zé),且戒之;義季猶酣飲自若,以至成疾而終。

  秋季,八月,乙未(二十日),劉宋徐州刺史衡陽文王劉義季去世。自從彭城王劉義康被貶后,劉義季就開始縱酒,不做他應(yīng)該做的事。文帝寫信譏諷責(zé)備,并且勸誡他,劉義季還是一如既往地豪飲不止,以致因酗酒過度成病而死。

  魏樂安宣王范卒。

  北魏樂安宣王拓跋范去世。

  冬,十月,壬午,胡藩之子誕世殺豫章太守桓隆之,據(jù)郡反,欲奉前彭城王義康為主;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去官歸,過豫章,擊斬之。冬季,十月,壬午(初八),劉宋胡藩的兒子胡誕世殺了豫章太守桓隆之,占據(jù)豫章郡反叛朝廷。他想要擁戴前彭城王劉義康做皇帝,前交州刺史檀和之在卸任回京途中,路過豫章,擊敗斬殺了胡誕世。

  十一月,甲寅,封皇子渾為汝陰王。

  十一月,甲寅(初十),封皇子劉渾為汝陰王。

  十二月,魏晉王伏羅卒。

  十二月,北魏晉王拓跋伏羅去世。

  楊文德?lián)缣J城,招誘氐、羌,武都等五郡氐皆附之。

  楊文德占據(jù)了北魏的葭蘆城,并招撫誘降氐、羌族人,武都等五個郡的氐人全部歸附。

  二十五年(戊子、448)

  二十五年(戊子、公元448年)

  春,正月,魏仇池鎮(zhèn)將皮豹子帥諸軍擊之。文德兵敗,棄城奔漢中。豹子收其妻子、僚屬、軍資及楊保宗所尚魏公主而還。

  春季,正月,北魏仇池鎮(zhèn)將皮豹子率領(lǐng)各路大軍攻伐楊文德。楊文德軍隊?wèi)?zhàn)敗,放棄葭蘆城,逃回漢中。皮豹子逮捕了楊文德的妻子、孩子、幕僚臣屬,沒收了他所有的軍用物資,同時又逮捕了楊保宗所娶的北魏公主,大勝而回。

  初,保宗將叛,公主勸之?;蛟唬骸拌秃闻迅改钢畤??”公主曰:“事成,為一國之母,豈比小縣公主哉!”魏主賜之死。

  當(dāng)初,楊保宗要叛離北魏時,公主力加勸誘鼓勵。有人問公主說:“你為什么要背叛你父母的國家?”公主回答說:“此事成功,我就是一國之母,這怎能同我現(xiàn)在的小縣公主身份相比呢?”北魏國主拓跋燾命她自殺。

  楊文德坐失守,免官,削爵土。

  楊文德因為失去所鎮(zhèn)守的土地,因而被罷免了官職,削去了爵位和封地。

  二月,癸卯,魏主如定州,罷塞圍役者;遂如上黨,誅潞縣叛民二千余家,徒河西離石民五千余家于平城。

  二月,癸卯(疑誤),北魏國主拓跋燾前去定州,命令解散在京畿外圍修筑要塞工事的人。然后又前往上黨,下令誅戮潞縣反叛百姓二千多戶,并強迫河西郡、離后鎮(zhèn)百姓五千多戶遷到平城。

  閏月,己酉,帝大搜于宣武場。

  閏二月,己酉(初七),劉宋文帝在宣武場舉行閱兵大典。

  初,劉湛既誅,庾炳之遂見寵任,累遷吏部尚書,勢傾朝野。炳之無文學(xué),性強急輕淺。既居選部,好詬詈賓客,且多納貨賂;士大夫皆惡之。

  當(dāng)初,劉湛被誅殺后,吏部郎庾炳之受到文帝的寵信,官職不斷升遷直到吏部尚書,其勢力在朝野上下無人能及。但是,庾炳之沒有才學(xué),而且性情暴躁又極淺薄。官居吏部尚書之后,喜歡污辱漫罵來訪的客人,并且大肆接受賄賂,士大夫們都非常討厭、憎惡他。

  炳之留令史二人宿于私宅,為有司所糾。上薄其過,欲不問。仆射何尚之因極陳炳之之短曰:“炳之見人有燭盤、佳驢,無不乞丐;選用不平,不可一二;交結(jié)朋黨,構(gòu)扇是非,亂俗傷風(fēng),過于范曄,所少,賊一事耳。縱不加罪,故宜出之?!鄙嫌员疄榈钜?。尚之曰:“炳之蹈罪負恩,方復(fù)有尹京赫赫之授,乃更成其形勢也。古人云:‘無嘗無罰,雖堯、舜不能為治?!嘉魡⒎稌?,亦懼犯顏,茍白愚懷,九死不悔。歷觀古今,未有眾過藉藉,受貨數(shù)百萬,更得高官厚祿如炳之者也?!鄙夏嗣獗?,以徐湛之為丹楊尹。

  庾炳之在個人私宅留宿兩名令史,受到有關(guān)部門彈劾,而文帝認為他的錯誤很小,想不作處理。仆射何尚之因此竭力揭發(fā)庾炳之的缺點錯誤,說:“庾炳之看見別人有蠟燭盤、好驢等,沒有他不想去要的;他選人用人不公正事例更不是一兩件。他結(jié)交培養(yǎng)自己的黨羽,制造撥弄是非,離間他人,傷風(fēng)敗俗,超過了范曄,他比范曄少的就是還沒有反叛朝廷這一件事而已。即使不加罪于他,也應(yīng)該將他降職外放?!蔽牡巯胍屸妆鞯钜?。何尚之說:“庾炳之犯了罪辜負了給予他的恩德,現(xiàn)在又煊赫地封授他堂堂丹楊尹這樣的美差,這是進一步增加他的氣勢。古人說:‘有功不賞,有過不罰,即使是堯、舜也不能使天下太平!’我過去在陛下面前談?wù)摲稌?,也害怕會冒犯龍顏,可是現(xiàn)在我想只要把我心中一些想法都說出來,即使冒著九死的危險,也是不后悔崐的。歷觀從古至今的諸多大事,從沒有過惡跡昭彰,收受賄賂達幾百萬,而能進一步得到高官厚祿象庾炳之這樣的人呀?!蔽牡圻@才罷免了庾炳之的官職,任命徐湛之作丹楊尹。

  彭城太守王玄謨上言:“彭城要兼水陸,請以皇子撫臨州事?!毕乃脑?,乙卯,以武陵王駿為安北將軍、徐州刺史。

  劉宋彭城太守王玄謨上書文帝說:“彭城位兼水陸交通要道,請求派皇子親臨彭城主持政事。”夏季,四月,乙卯(十四日),文帝任命武陵王劉駿為安北將軍、徐州刺史。

  五月,甲戌,魏以交趾公韓拔為鄯善王,鎮(zhèn)鄯善,賦役其民,比之郡縣。

  五月,甲戌(初四),北魏任命交趾公韓拔為鄯善國國王,鎮(zhèn)守鄯善,對老百姓征發(fā)的賦稅和勞役,參照北魏內(nèi)地郡縣。

  當(dāng)兩大錢行之經(jīng)時,公私不以為便;己卯,罷之。

  劉宋用一個大錢頂兩個小錢的流通辦法,實行了一段時間,朝廷和個人都認為太不方便。己卯(初九),下令廢除這一規(guī)定。

  六月,丙寅,荊州刺史南譙王義宣進位司空。

  六月,丙寅(二十六日),劉宋荊州刺史南譙王劉義宣晉升為司空。

  辛酉,魏主如廣德宮。

  辛酉(二十一日),北魏國主前往廣德宮。

  秋,八月,甲子,封皇子為淮陽王。

  秋季,八月,甲子(二十五日),劉宋朝廷封皇子劉為淮陽王。

  西域般悅國去平城萬有余里,遣使詣魏,請與魏東西合擊柔然;魏主許之,中外戒嚴。

  西域般悅國離平城有一萬多里,派使節(jié)到北魏,請求和北魏聯(lián)合從東西方向共同夾擊柔然國。北魏國主同意,下令北魏內(nèi)外嚴格警戒。

  九月,辛未,以尚書右仆射何尚之為左仆射,領(lǐng)軍將軍沈演之為吏部尚書。

  九月,辛未(初二),劉宋任命尚書右仆射何尚之為左仆射,領(lǐng)軍將軍沈演之為吏部尚書。

  丙戌,魏主如陰山。

  丙戌(十七日),北魏國主前去陰山。

  魏成周公萬度歸擊焉耆,大破之,焉耆王鳩尸卑那奔龜茲。魏主詔唐和與前部王車伊洛帥所部兵會度歸討西域。和說降柳驢等六城,因共擊波居羅城,拔之。

  北魏成周公萬度歸攻伐焉耆國,大敗焉耆。焉耆國王鳩尸卑那逃奔到龜茲。北魏國主下詔,命令唐和與前部王車伊洛率領(lǐng)所部軍隊與萬度歸會師,然后討伐西域。唐和勸說并收降了柳驢等六個城池,于是又趁機共同攻伐波居羅城,最后把它攻克。

  冬,十月,辛丑,魏弘農(nóng)昭王奚斤卒,子它觀襲。魏主曰:“斤關(guān)西之?dāng)。锕坍?dāng)死;朕以斤佐命先朝,復(fù)其爵邑,使得終天年,君臣之分亦足矣。”乃降它觀爵為公。

  冬季,十月,辛丑(初三),北魏弘農(nóng)昭王奚斤去世,他的兒子奚它觀繼承王位。北魏國主拓跋燾說:“奚斤在關(guān)西之戰(zhàn)戰(zhàn)敗,論罪行本來應(yīng)該處死。我因為他曾經(jīng)輔佐過先帝,所以恢復(fù)了他的爵位和封邑,這才使得他能夠壽終天年,國君與臣子的情分到此也足夠了?!庇谑牵瑢⑥伤^的爵位降為公爵。

  癸亥,魏大赦。

  癸亥(二十五日),北魏實行大赦。

  十二月,魏萬度歸自焉耆西討龜茲,留唐和鎮(zhèn)焉耆。柳驢戍主乙直伽謀叛,和擊斬之,由是諸胡咸服,西域復(fù)平。

  十二月,北魏萬度歸從焉耆向西挺進征討龜茲,留下唐和鎮(zhèn)守焉耆。駐守柳驢的官員乙直伽陰謀反叛,唐和進行反擊,斬了乙直伽。從此,諸胡人都畏服于唐和,西域重新平定。

  魏太子朝于行宮,遂從伐柔然。至受降城,不見柔然,因積糧于城內(nèi),置戍而還。

  北魏太子拓跋晃到行宮朝見北魏國主拓跋燾,跟著父親征伐柔然,進崐軍到受降城,卻看不見柔然兵卒的影子,因而將糧食囤積在城內(nèi),在那里設(shè)置戍邊軍隊,爾后返回。

  二十六年(己丑、449)

  二十六年(己丑、公元449年)

  春,正月,戊辰朔,魏主饗群臣于漠南。甲戌,復(fù)伐柔然。高涼王那出東道,略陽王羯兒出西道,魏主與太子出涿邪山,行數(shù)千里。柔然處羅可汗恐懼遠遁。

  春季,正月,戊辰朔(初一),北魏國主在漠南犒勞各位大臣。甲戌(初七),再次討伐柔然。高涼王拓跋那從東路進軍,略陽王拓跋羯兒由西路挺進,北魏國主和太子拓跋晃則率軍穿過涿邪山,行軍幾千里。柔然國處羅可汗郁久閭吐賀真非??謶?,遠遠逃走。

  二月,己亥,上如丹徒,謁京陵。三月,丁巳,大赦。募諸州樂移者數(shù)千家以實京口。

  二月,己亥(初三),文帝前去丹徒,拜謁京陵。三月,丁巳(疑誤),實行大赦。募集各個州郡愿意移居的幾千戶遷來充實京口。

  庚寅,魏主還平城。

  庚寅(二十四日),北魏國主返回平城。

  夏,五月,壬午,帝還建康。

  夏季,五月,壬午(十七日),文帝回到建康。

  庚寅,魏主如陰山。

  庚寅(二十五日),北魏國主前往陰山。

  帝欲經(jīng)略中原,群臣爭獻策以迎合取寵。彭城太守王玄謨尤好進言,帝謂侍臣曰:“觀玄謨所陳,令人有封狼居胥意?!庇分胸┰缪杂谏显唬骸氨菹陆癞?dāng)席卷趙、魏,檢玉岱宗;臣逢千載之會,愿上封禪書。”上悅。淑,耽之曾孫也。

  劉宋文帝想要收復(fù)中原,文武百官們爭相獻計獻策去迎合,希望以此受到文帝的寵愛。彭城太守王玄謨尤其喜好進言,文帝對侍臣說:“仔細琢磨王玄謨的陳述,使人頓有霍去病封狼居胥時的感覺?!庇分胸┰鐚ξ牡壅f:“陛下您現(xiàn)在應(yīng)該席卷趙魏舊土,去泰山祭祀天地神祗。我正趕上這千載難逢的機會,愿意向您奉上封禪書。”文帝很高興。袁淑是袁耽的曾孫。

  秋,七月,辛未,以廣陵王誕為雍州刺史。上以襄陽外接關(guān)、河,欲廣其資力,乃罷江州軍府,文武悉配雍州;湘州入臺租稅,悉給襄陽。

  秋季,七月,辛未(初七),任命廣陵王劉誕為雍州刺史。文帝認為襄陽向外與函谷關(guān)、黃河相接壤,因此打算擴大充實襄陽的財力,于是,撤銷了江州軍府,將江州的文武百官全都配備給雍州;湘州人向朝廷交納的田租稅款也全都轉(zhuǎn)給了襄陽。

  九月,魏主伐柔然,高涼王那出東道,略陽王羯兒出中道。柔然處羅可汗悉國內(nèi)精兵圍那數(shù)十重;那掘塹堅守,處羅數(shù)挑戰(zhàn),輒為那所敗。以那眾少而堅,疑大軍將至,解圍夜去;那引兵追之,九日九夜。處羅益懼,棄輜重,逾穹隆嶺遠遁;那收其輜重,引軍還,與魏主會于廣澤。略陽王羯兒收柔然民畜凡百余萬。自是柔然衰弱,屏跡不敢犯魏塞。冬,十二月,戊申,魏主還平城。

  九月,北魏國主討伐柔然國,高涼王拓跋那從東路率軍挺進,略陽王拓跋羯兒從中路進軍。柔然國處羅可汗郁久閭吐賀真將國內(nèi)所有精銳部隊調(diào)來,把拓跋那的部隊包圍了幾十層,拓跋那挖深溝堅守陣地。郁久閭吐賀真幾次向拓跋那挑戰(zhàn),都被拓跋那打敗。郁久閭吐賀真認為拓跋那士卒人數(shù)少卻很頑強,懷疑援助拓跋那的主力大軍將要來到,因此,撤去包圍,連夜率軍離開。拓跋那帶鄰士卒奮勇追擊九天九夜。郁久閭吐賀真越發(fā)害怕,丟下輜重物資,穿過穹隆嶺遠遠逃走。拓跋那繳獲了郁久閭吐賀真丟下的輜重物資,率領(lǐng)大軍返回,同北魏國主在廣澤會合。略陽王拓跋羯兒俘虜了柔然百姓和牲畜差不多有一百多萬。從此,柔然國國力衰敗,躲起來不再敢侵犯北魏邊塞地區(qū)。冬季,十二月,戊申(十七日),北魏國主回到平城。

  沔北諸山蠻寇雍州,建威將軍沈慶之帥后軍中兵參軍柳元景、隨郡太守宗愨等二萬人討之,八道俱進。先是,諸將討蠻者皆營于山下以迫之,蠻得據(jù)山發(fā)矢石以擊,官軍多不利。慶之曰:“去歲蠻田大稔,積谷重巖,不可與之崐曠日相守也。不若出其不意,沖其腹心,破之必矣?!蹦嗣T軍斬木登山,鼓噪而前,群蠻震恐;因其恐而擊之,所向奔潰。

  沔水北部居住的各山地蠻族侵犯雍州,劉宋建威將軍沈慶之率領(lǐng)后軍中兵參軍柳元景、隨郡太守宗等二萬人討伐,分八路一同進軍。在此之前,各個將領(lǐng)們討伐蠻人,都在山下駐扎營地以此迫使他們投降。蠻人就占據(jù)陡峻山勢,發(fā)射亂石利箭來回擊,劉宋將領(lǐng)們多次失利。楊慶之說:“去年,蠻人的莊稼大獲豐收,他們把糧食都囤積在懸崖峭壁上,我們不能和他們長期對抗。不如出其不意,直殺入他們的內(nèi)部,一定會打敗他們。”于是,命令各路大軍砍伐樹木,向山上攀登,擂著鼓吶喊著,向前進攻,各蠻族震驚恐慌。沈慶之等趁他們驚恐發(fā)動進攻,所過之處,各蠻族立刻全線崩潰,四處逃散。

  二十七年(庚寅、450)

  二十七年(庚寅,公元450年)

  春,正月,乙酉,魏主如洛陽。

  春季,正月,乙酉(二十四日),北魏國主前去洛陽。

  沈慶之自冬至春,屢破雍州蠻,因蠻所聚谷以充軍食,前后斬首三千級,虜二萬八千余口,降者二萬五千余戶。幸諸山大羊蠻憑險筑城,守御甚固。慶之擊之,命諸軍連營于山中,開門相通,各穿池于營內(nèi),朝夕不外汲。頃之,風(fēng)甚,蠻潛兵夜來燒營,諸軍以池水沃火,多出gōng弩(版權(quán)所有ewenyan.com易文言網(wǎng))夾射之,蠻兵散走。蠻所據(jù)險固,不可攻,慶之乃置六戍以守之。久之,蠻食盡,稍稍請降,悉遷于建康以為營戶。

  建威將軍沈慶之從去年冬季到今年春季,多次擊敗雍州境內(nèi)的蠻族反抗勢力,依靠蠻族囤積的糧食,充實自己軍隊的糧草,前后共殺蠻族三千人,俘虜了二萬八千多人,收降了二萬五千多戶。幸諸山的大羊蠻族憑借險要地勢構(gòu)筑城堡,防守抵御都很牢固。沈慶之前來攻打,他命令軍隊在山里連營扎寨,營房房門都打開互相接通,然后在營地內(nèi)挖掘水池,從早到晚都不外出取水。不久,風(fēng)刮得越來越厲害,蠻人偷偷派兵在夜里潛入放火燒營。沈慶之用蓄水池中的水澆滅了大火,用大批gōng弩(版權(quán)所有ewenyan.com易文言網(wǎng))在兩邊發(fā)射,蠻族軍隊逃散。他們所占據(jù)的位置險要堅固,無法攻破。沈慶之又設(shè)六個戍所來監(jiān)守。時間一長,蠻族軍隊的糧食吃完了,慢慢地有人請求歸降,朝廷便把他們作為“營戶”全部遷到了建康。

  魏主將入寇,二月,甲午,大獵于梁川。帝聞之,敕淮、泗諸郡:“若魏寇小至,則各堅守;大至,則拔民歸壽陽。”邊戍偵候不明,辛亥,魏主自將步騎十萬奄至。南頓太守鄭琨、潁川太守鄭道隱并棄城走。

  北魏國主拓跋燾將要侵犯劉宋。二月,甲午(初三),北魏國主先到梁川進行大規(guī)模的打獵。文帝聽說后,立刻詔令淮河、泗水沿岸的各個州郡:“如果魏寇小規(guī)模進犯,就各自堅守自己的城池;如果大規(guī)模進犯,就帶著老百姓全部撤到壽陽?!庇捎谶吘硞刹觳粶?zhǔn)確而情況不明。辛亥(二十日),北魏國主親自率領(lǐng)十萬騎兵突然越過邊境。劉宋南頓太守鄭琨、穎川太守鄭道隱都棄城逃跑。

  是時,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鎮(zhèn)壽陽,遣左軍行參軍陳憲行汝南郡事,守懸瓠,城中戰(zhàn)士不滿千人,魏主圍之。

  這時,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正鎮(zhèn)守壽陽,他派左軍行參軍陳憲代理汝南郡事務(wù),駐守懸瓠。懸瓠城中士卒不到一千人,北魏國主率兵圍住了懸瓠。

  三月,以軍興,減內(nèi)外百官俸三分之一。

  三月,劉宋因為戰(zhàn)事興起,減少朝廷內(nèi)外文武百官俸祿的三分之一。

  魏人晝夜攻懸瓠,多作高樓,臨城以射之,矢下如雨,城中負戶以汲,施大鉤于沖車之端以牽樓堞,壞其南城;陳憲內(nèi)設(shè)女墻,外立木柵以拒之。魏人填塹,肉薄登城,憲督厲將士苦戰(zhàn),積尸與城等。魏人乘尸上城,短兵相接,憲銳氣愈奮,戰(zhàn)士無不一當(dāng)百,殺傷萬計,城中死者亦過半。

  北魏軍隊不分白天黑夜地連續(xù)圍攻懸瓠,他們建起了許多樓車,臨近城池進行射擊,一時間,利箭如雨般紛紛射出。守衛(wèi)懸瓠的士卒都身背門板,到井里提水。北魏軍隊開始在沖車的一頭拋出大鐵鉤來勾住城樓圍墻,然后再用沖車牽引大鐵鉤,南部城墻被扯倒了。陳憲又趕快在圍墻內(nèi)筑了一層小墻,小墻外部再加設(shè)一層木柵,繼續(xù)抵抗。北魏軍隊將護城壕溝給填平了,登上城墻與劉宋軍展開肉搏。陳憲督統(tǒng)將士苦苦奮戰(zhàn)。當(dāng)時雙方戰(zhàn)死將士的尸首堆積得同崐城墻一樣高。北魏軍隊踏著尸首向城上攀登,雙方短兵相接、激烈搏斗,陳憲銳氣不減,愈戰(zhàn)愈勇,其手下士卒也是以一當(dāng)百,殺死及擊傷北魏將士數(shù)以萬計,守城將士也死了一多半。

  魏主遣永昌王仁將步騎萬余,驅(qū)所掠六郡生口北屯汝陽。時徐州刺史武陵王駿鎮(zhèn)彭城,帝遣間使命駿發(fā)騎,赍三日糧襲之。駿發(fā)百里內(nèi)馬得千五百匹,分為五軍,遣參軍劉泰之。帥安北騎兵行參軍坦謙之、田曹行參軍臧肇之、集曹行參軍尹定、武陵左常侍杜幼文、殿中將軍程天祚等將之,直趨汝陽。魏人唯慮救兵自壽陽來,不備彭城。丁酉,泰之等潛進,擊之,殺三千余人,燒其輜重,魏人失散,諸生口悉得東走。魏人偵知泰之等兵無繼,復(fù)引兵擊之。坦謙之先退,士卒驚亂,棄仗走。泰之為魏人所殺,肇之溺死,天祚為魏所擒,謙之、定、幼文及士卒免者九百余人,馬還者四百匹。

  北魏國主派永昌王拓跋仁率領(lǐng)步、騎兵一萬多,驅(qū)趕著他們在六郡所掠虜?shù)陌傩毡鄙贤褪厝觋枴Ec此同時,劉宋徐州刺史武陵王劉駿正鎮(zhèn)守彭城,文帝派遣秘密使節(jié)去通知劉駿,命令他出動騎兵,帶上夠三天吃的糧食去襲擊北魏軍隊。劉駿發(fā)動方圓百里的一千五百匹馬,分成五路,派參軍劉泰之率領(lǐng)安北騎兵行參軍坦謙之、田曹行參軍臧肇之、集曹行參軍尹定、武陵左常侍杜幼文、殿中將軍程天祚等分別統(tǒng)率這五路大軍,直奔汝陽。北魏軍隊只顧慮劉宋的援軍從泰陽來,對彭城方面毫無防備。丁酉(疑誤),劉泰之等率兵偷偷向前推進,襲擊北魏軍隊,殺死三千多人,燒毀了北魏的輜重物資,北魏士卒四處逃散、不知所往,被俘虜?shù)膭⑺诬娮浜屠习傩找捕嫉靡猿藱C向東逃走。北魏軍隊偵探到劉泰之等沒有后援部隊,便又領(lǐng)兵反攻。坦謙之首先退卻,士卒為此驚恐,大亂,紛紛拋下武器四處逃散。劉泰之被北魏軍隊殺死,臧肇之掉到河里溺水身亡,程天祚被北魏軍隊抓獲,只有坦謙之、尹定、杜幼文及一些士卒共計九百多人得以逃脫,另外還有四百匹馬也和他們一塊返回。

  魏主攻懸瓠四十二日,帝遣南平內(nèi)史臧質(zhì)詣壽陽,與安蠻司馬劉康祖共將兵救懸瓠。魏主遣殿中尚書任城公乞地真將兵逆拒之。質(zhì)等擊斬乞地真。康祖,道錫之從兄也。

  北魏國主圍攻懸瓠達四十二天,劉宋文帝派南平內(nèi)史臧質(zhì)到壽陽,讓他和安蠻司馬劉康祖一同率兵援救懸瓠。北魏國主派遣殿中尚書任城公拓跋乞地真率軍抗擊,臧質(zhì)等人迎擊并殺了拓跋乞地真。劉康祖是劉道錫的堂兄。

  夏,四月,魏主引兵還,癸卯,至平城。

  夏季,四月,北魏國主率軍撤退,癸卯(十三日),抵達平城。

  壬子,安北將軍武陵王駿降號鎮(zhèn)軍將軍,坦謙之伏誅,尹定、杜幼文付尚方;以陳憲為龍驤將軍、汝南·新蔡二郡太守。

  壬子(二十二日),劉宋安北將軍武陵王劉駿被貶為鎮(zhèn)軍將軍,坦謙之被殺,尹定、杜幼文則被交付尚方做苦役,提升陳憲為龍驤將軍和汝南、新蔡二郡的太守。

  魏主遺帝書曰:“前蓋吳反逆,扇動關(guān)、隴。彼復(fù)使人就而誘之,丈夫遺以弓矢,婦人遺以環(huán)釧;是曹正欲譎誑取賂,豈有遠相服從之理!為大丈夫,何不自來取之,而以貨誘我邊民?募往者復(fù)除七年,是賞奸也。我今來至此土所得多少,孰與彼前后得我民邪?

  北魏國主拓跋燾給劉宋文帝的信說:“以前,蓋吳反叛逆行,煽動關(guān)、隴一帶居民起來叛亂。你又派人前去誘導(dǎo)他們,把弓箭贈送給男人,把耳環(huán)金釧饋贈給女人。這只不過是他們想用欺詐誑騙的手段獲取這些賄賂之財,否則,哪里會有相距甚遠卻甘愿服從的道理!作為大丈夫,為什么不自己前來獲取,卻用金銀財寶誘惑我邊陲百姓?你又下令說,前往投奔你的,免除七年的捐稅,這是你在明目張膽地獎賞奸佞之人。我現(xiàn)在來到你們的國土上所得到的百姓數(shù)量,同你在此前后得到的我國百姓的數(shù)量相比,誰多誰少呢?

  彼若欲存劉氏血食者,當(dāng)割江以北輸之,攝守南渡,當(dāng)釋江南使彼居之。不然,可善敕方鎮(zhèn)、刺史、守宰嚴供帳之具,來秋當(dāng)往取揚州。大勢已至,終不相縱。彼往日北通蠕蠕,西結(jié)赫連、沮渠、吐谷渾,東連馮弘、高麗;凡此數(shù)國,我皆滅之。以此而觀,彼豈能獨立!

  “如果你還想保存劉氏家族的祖廟煙火,你就應(yīng)當(dāng)把長江以北的地方全部割讓給我,長江以北的守兵撤到江南;我放棄長江以南讓你居住。不然,你就應(yīng)該好好命令你的方鎮(zhèn)、刺史、太守、宰令恭恭敬敬地準(zhǔn)備好床帳、飲食器具崐,明年秋天,我將前去攻取揚州。這是大勢所趨,我最終不會放棄。以前,你北邊與柔然汗國來往,西邊與赫連、沮渠和吐谷渾勾結(jié),向東又與馮弘、高麗聯(lián)系,這些國家如今都被我消滅了。由此看來,你怎么能夠獨立存在呢?

  蠕蠕吳提、吐賀真皆已死,我今北征,先除有足之寇。彼若不從命,來秋當(dāng)復(fù)往取之;以彼無足,故不先討耳。我往之日,彼作何計,為掘塹自守,為筑垣以自障也?我當(dāng)顯然往取揚州,不若彼翳行竊步也。彼來偵諜,我已擒之,復(fù)縱還。其人目所盡見,委曲善問之。

  “柔然可汗郁久閭吳提,郁久閭吐賀真都已死去,如今我就要向北征伐,首先鏟除這些騎馬的賊寇,你如果不遵照我的命令去做,明年秋天我當(dāng)再次親自前來攻取。因為你沒有那么多騎馬賊寇,所以,我先不去討伐。我前往攻取那一天,你怎么辦呢?無論你是挖壕溝自守,還是構(gòu)筑城墻作為屏障,我都會大大方方地前去攻取揚州,而不像你遮遮掩掩地去耍一些小詭計。你派來的偵探我已經(jīng)抓獲,又把他放回去了。這個人看到了我們這里所有的一切,詳細的情況你可以仔仔細細地去問他。

  彼前使裴方明取仇池,既得之,疾其勇功,已不能容;有臣如此尚殺之,烏得與我校邪!彼非我敵也。彼常欲與我一交戰(zhàn),我亦不癡,復(fù)非苻堅,何時與彼交戰(zhàn)?晝則遣騎圍繞,夜則離彼百里外宿;吳人正有斫營伎,彼募人以來,不過行五十里,天已明矣。彼募人之首,豈得不為我有哉!

  “你以前派裴方明前去攻取仇池,得到了這塊土地之后,你卻妒嫉裴方明的勇略和戰(zhàn)功,自己不能容納。有這么好的大將,你尚且要殺了他,你又有什么資格前來同我較量呢!你已經(jīng)不是我的對手了。你經(jīng)常想要同我交戰(zhàn),我不是白癡,又不是自大驕橫的苻堅,什么時候和你打一仗呢?我白天派輕騎圍在你營地的周圍,晚上就讓他們在距離你們一百里以外的地方宿營。你們吳人恰好有夜間侵襲對方兵營宿地的伎倆,但是,你募集的這些士卒到這里來,走不了五十里,天色已經(jīng)大亮了。你所募集的這些士卒的頭顱,又怎么能不被我砍下呢?

  彼公時舊臣雖老,猶有智策,知今已殺盡,豈非天資我邪!取彼亦不須我兵刃,此有善咒婆羅門,當(dāng)使鬼縛以來耳?!?/p>

  “你父親時代的舊臣屬雖然年紀(jì)已老,都還是很有智謀的,我知道他們已經(jīng)被你斬盡殺絕了,這難道不是天助我嗎?戰(zhàn)勝你也不需要動用我的兵刃器具,這里有很會念咒的婆羅門,自然會有鬼神前去把你綁送到我這里來。”

  侍中、左衛(wèi)將軍江湛遷吏部尚書。湛性公廉,與仆射徐湛之并為主上所寵信,時稱江、徐。

  劉宋侍中、左衛(wèi)將軍江湛升任吏部尚書。江湛秉性公正廉潔,他和仆射徐湛之同時受文帝所寵信,當(dāng)時并稱江徐。

  魏司徒崔浩,自恃才略及魏主所寵任,專制朝權(quán),嘗薦冀、定、相、幽、并五州之士數(shù)十人,皆起家為郡守。太子晃曰:“先徵之人,亦州郡之選也;在職已久,勤勞未答,宜先補郡縣,以新徵者代為郎吏。且守令治民,宜得更事者?!焙乒虪幎仓V袝汤?、領(lǐng)著作郎高允聞之,謂dōng宮(版權(quán)所有ewenyan.com易文言網(wǎng))博士管恬曰:“崔公其不免乎!茍遂其非而校勝于上,將何以堪之!”

  北魏司徒崔浩,自恃才能謀略很高并被北魏國主所寵愛信任,獨攬朝中大權(quán)。他曾經(jīng)推薦冀、定、相、幽、并五州的士人幾十人直接做郡守。太子拓跋晃說:“早先征聘的人才,也是被作為州郡官入選的,他們擔(dān)任這一職務(wù)已經(jīng)很久了,辛勤勞苦卻一直沒得到過朝廷的報答,應(yīng)該首先補充他們作郡縣守令,讓新征聘的人代替他們做郎吏。而且太守、縣令管理百姓,應(yīng)該由經(jīng)歷過世面有經(jīng)驗的人來擔(dān)當(dāng)?!钡牵藓茍猿至?,派這些人就任。中書侍郎兼著作郎高允聽說后對dōng宮(版權(quán)所有ewenyan.com易文言網(wǎng))博士管恬說:“崔浩恐怕免不了一場災(zāi)禍。為了順?biāo)熳约何幢卣_的私心而同朝廷有權(quán)勢的人對抗?fàn)巹?,他將用什么來保全自己呢?/p>

  魏主以浩監(jiān)秘書事,使與高允等共撰《國記》,曰:“務(wù)從實錄?!敝髁钍烽h湛、郗標(biāo),性巧佞,為洛所寵信。浩嘗注《易》及《論語》、《詩》、《書》,湛、標(biāo)上疏言:“馬、鄭、王、賈不如浩之精微,乞收境內(nèi)諸書,班浩所注,令天下習(xí)業(yè)。并求敕浩注《禮傳》,令后生得觀正義?!焙埔嗨]湛、標(biāo)有著述才。湛、標(biāo)又勸浩刊所撰國史于石,以彰直筆。高允聞之,謂著作郎宗欽曰:“湛、標(biāo)所營,分寸之間,恐為崔門萬世之禍,吾徒亦無噍類矣!”崐浩竟用湛、標(biāo)議,刊石立于郊壇東,方百步,用功三百萬。浩書魏之先世,事皆詳實,列于衢路,往來見者咸以為言。北人無不忿恚,相與譖浩于帝,以為暴揚國惡。帝大怒,使有司按浩及秘書郎吏等罪狀。

  北魏國主任命崔浩兼管秘書事務(wù),讓他和高允等人共同撰寫《國記》,對他們說:“一定要根據(jù)事實撰寫。”著作令史閔湛、郗標(biāo),性情乖巧、奸佞,很受崔浩寵信,崔浩曾經(jīng)注解《易經(jīng)》、《論語》、《詩經(jīng)》、《書經(jīng)》,閔湛、郗標(biāo)就上疏建議說:“馬融、鄭玄、王肅、賈逵所作的注解,都不如崔浩的準(zhǔn)確有深度,我們懇求陛下沒收國內(nèi)由這些人作注的各種書,頒布崔浩的注本,命令全國上下都來學(xué)習(xí)。我們還請求陛下下令讓崔浩繼續(xù)注解《禮記》,使后人將來能看到正確的釋義?!贝藓埔矘O力推薦閔湛、郗標(biāo)有著書立說的才能。而閔湛、郗標(biāo)反過來又建議崔浩把他所撰寫的《國史》刻在石碑上,以此來顯示作者崔浩的秉筆直書。高允聽說這件事后又對著作郎宗欽說:“閔湛、郗標(biāo)所搞的這一切,若有一點差錯,恐怕就會給崔家?guī)砣f世的災(zāi)禍,我們這些人也不會幸免?!贝藓凭谷徊杉{了閔湛、郗標(biāo)的建議,把《國史》刻在石碑上,立在郊外祭祀的神壇東側(cè),占地一百步見方,這一工程共使用勞力三百萬。崔浩寫北魏祖先們的事跡,每件事都非常詳細真實,他把這些陳列在交通要道上,來來往往過路的人看見后都用這些做為談?wù)摰牟牧?,北方鮮卑人對此沒有不非常憤怒的,他們紛紛向北魏國主說崔浩的壞話,認為這是大肆張揚祖先的過錯和污點。北魏國主大怒,派有關(guān)部門調(diào)查處理崔浩和其他秘書郎吏的罪。

  初,遼東公翟黑子有龐于帝,奉使并州,受布千匹。事覺,黑子謀于高允曰:“主上問我,當(dāng)以實告,為當(dāng)諱之?”允曰:“公帷幄龐臣,有罪首實,庶或見原,不可重為欺罔也?!敝袝汤纱抻[、公孫質(zhì)曰:“若首實,罪不可測,不如諱之?!焙谧釉乖试唬骸熬秃握T人就死地!”入見帝,不以實對,帝怒,殺之。帝使允授太子經(jīng)。

  當(dāng)初,遼東公翟黑子被北魏國主所龐信,奉命出使并州,在并州接受一千匹絹布的賄賂,事發(fā)后,翟黑子向高允討計說:“主上審問我時,我是應(yīng)該把實情說出來呢,還是應(yīng)該把它藏起來不承認呢?”高允說:“你是朝廷寵臣,犯了罪就應(yīng)該講實話,這樣或許還會被皇上赦免,不能再次欺騙皇上。”中書侍郎崔覽、公孫質(zhì)則說:“如果你講實話自首,很難預(yù)測皇上該怎么處理你,不如隱瞞不說?!钡院谧勇裨垢咴收f:“你為什么要引誘我去置身于死地呢?”翟黑子入宮拜見北魏國主,沒有把實情講出來,北魏國主大怒,斬了翟黑子。后來,北魏國主又派高允教授太子拓跋晃經(jīng)書。

  及崔浩被收,太子召允至dōng宮(版權(quán)所有ewenyan.com易文言網(wǎng)),因留宿。明旦,與俱入朝,至宮門,謂允曰:“入見至尊,吾自導(dǎo)卿;脫至尊有問,但依吾語。”允曰:“為何等事也?”太子曰:“入自知之?!碧右姷?,言“高允小心慎密,且微賤;制由崔浩,請赦其死!”帝召允,問曰:“《國書》皆浩所為乎?”對曰:“《太祖記》,前著作郎鄧淵所為;《先帝記》及《今記》,臣與浩共為之。然浩所領(lǐng)事多,總裁而已,至于著述,臣多于浩?!钡叟唬骸霸首锷跤诤疲我缘蒙?!”太子懼曰:“天威嚴重,允小臣,迷亂失次耳。臣問,皆云浩所為?!钡蹎栐剩骸靶湃鏳ōng宮(版權(quán)所有ewenyan.com易文言網(wǎng))所言乎?”對曰:“臣罪當(dāng)滅族,不敢虛妄。殿下以臣侍講日久,哀臣,欲丐其生耳。實不問臣,臣亦無此言,不敢迷亂?!钡垲櫶釉唬骸爸痹眨〈巳饲樗y,而允能為之!臨死不易辭,信也;為臣不欺君,貞也。宜特除其罪以旌之?!彼焐庵?/p>

  等到崔浩被捕入獄,太子拓跋晃召高允到dōng宮(版權(quán)所有ewenyan.com易文言網(wǎng)),留他住了一夜。第二天早晨,拓跋晃與高允一同進宮朝見,二人來到宮門時,拓跋晃對高允說:“我們進去拜見皇上,我自會引導(dǎo)你該做些什么。一旦皇上有什么問話,你只管按照我的話去回答?!备咴蕟査f:“出了什么事嗎?”太子拓跋晃說:“你進去自然就知道了?!碧影菀姳蔽簢髡f:“高允做事小心審慎,而且地位卑賤,人微言輕,所有的一切都是由崔浩主管制定的,我請求您赦免他的死罪。”北魏國主召見高允,問高允說:“《國書》都是崔浩一人寫的嗎?”高允回答說:“《太祖記》由前著作郎鄧淵撰寫,《先帝記》和《今記》是我和崔浩兩人共同撰寫的。但是崔浩兼事很多,他只不過是總攬了一下《國書》的大納而已,并未親自撰寫多少,至于撰寫工作,我做得要比崔浩多得多?!北蔽簢鞔笈f:“高允的罪行比崔浩要嚴重,怎么能讓他不死呢?”太子拓跋晃很害怕,說:“陛下盛怒之下威嚴凝重,高允這么一個小臣被您的威嚴嚇得驚慌失崐措、失去理智而語無傖次了。我以前曾經(jīng)問過他這件事,他說全是崔浩一人干的?!北蔽簢髻|(zhì)問高允說:“真的像太子所說的那樣嗎?”高允回答說:“以我的罪過是應(yīng)該滅族的,不敢用虛假的話欺騙您。太子是因為我很久以來一直在他身邊侍奉講書而可憐我的遭遇,想要放我一條生路。實際上,他確實沒有問過我,我也確實沒有對他說這些話,我不敢胡言亂語欺騙您?!北蔽簢骰剡^頭去對太子說:“這就是正直呵!這在人情上很難做到,而高允卻能做得到!馬上就要死了卻也不改變他說的話,這就是誠實。作為臣子,不欺騙皇帝,這就是忠貞。應(yīng)該特別免除他的罪,作為榜樣而褒揚他的品質(zhì)?!庇谑?,赦免了高允。

  于是召浩前,臨詰之。浩惶惑不能對。允事事申明,皆有條理。帝命允為詔,誅浩及僚屬宗欽、段承根等,下至僮吏,凡百二十八人,皆夷五族;允持疑不為。帝頻使催切,允乞更一見,然后為詔。帝引使前,允曰:“浩之所坐,若更有余釁,非臣敢知;若直以觸犯,罪不至死。”帝怒,命武士執(zhí)允。太子為之拜請,帝意解,乃曰:“無斯人,當(dāng)有數(shù)千口死矣?!?/p>

  此時,北魏國主又召見崔浩前來,親自審問他。崔浩恐慌迷惑回答不上來。而高允當(dāng)時卻是件件事申述得明明白白,有條有理。北魏國主于是命令高允寫詔書:誅斬崔浩和他的幕僚宗欽、段承根等人,以及他們的部屬、僮仆,共有一百二十八人,全都夷滅五族。高允猶豫不敢下筆,北魏國主多次派人催促,高允懇求再晉見北魏國主一次,然后再寫詔書。北魏國主命人將他帶到自己跟前,高允說:“崔浩被捕入獄,如果還有其他別的原因,我不敢多說。如果僅僅是因為他冒犯了皇族,他的罪過還達不到被處死的程度?!北蔽簢鞔笈钗涫看陡咴?。太子拓跋晃為他求情,北魏國主的怒氣才稍稍平息,說:“沒有這個人,就該會有幾千人被處死?!?/p>

  六月,己亥,詔誅清河崔氏與浩同宗者無遠近,及浩姻家范陽廬氏、太原郭氏、河?xùn)|柳氏,并夷其族,余皆止誅其身??{浩置檻內(nèi),送城南,衛(wèi)士數(shù)十人溲其上,呼聲嗷嗷,聞于行路。宗欽臨刑嘆曰:“高允其殆圣乎!”

  六月,己亥(初十),北魏國主下詔,誅斬清河崔氏老幼和與崔浩屬于同一宗族的人,不管血緣關(guān)系的疏密遠近;與崔浩有姻親關(guān)系的范陽盧氏、太原郭氏、河?xùn)|柳氏,都被誅滅全族,其他人都只誅斬罪犯一人。崔浩被放在一個四周都是欄桿的囚車里,由士卒押送到平城南郊,押送士兵幾十人在崔浩的頭上撒尿,崔浩悲慘地嗷嗷呼叫,在路上行走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。宗欽在臨近斬首時感嘆說:“高允近乎于圣人呀!”

  他日,太子讓允曰:“人亦當(dāng)知機。吾欲為卿脫死,既開端緒;而卿終不從,激怒帝如此。每念之,使人心悸?!痹试唬骸胺蚴氛?,所以記人主善惡,為將來勸戒,故人主有所畏忌,慎其舉措。崔浩孤負圣恩,以私欲沒其廉潔,愛憎蔽其公直,此浩之責(zé)也。至于書朝廷起居,言國家得失,此為史之大體,未為多違。臣與浩實同其事,死生榮辱,義無獨殊。誠荷殿下再造之慈,違心茍免,非臣所愿也?!碧觿尤莘Q嘆。允退,謂人曰:“我不奉dōng宮(版權(quán)所有ewenyan.com易文言網(wǎng))指導(dǎo)者,恐負翟黑子故也。”

  過了幾天,太子拓跋晃責(zé)怪高允說:“人也應(yīng)該知道見機行事,我想替你開脫死罪,已經(jīng)有了好的開端,可是你卻始終不照我說的去做,使皇上氣憤到那種程度?,F(xiàn)在每次回想起來都令人心有余悸。”高允說:“史官,是要記載人主的善惡,作為對后人的鼓勵或勸誡,因此,人主心生畏忌,對自己的行為舉止都十分小心謹慎。崔浩辜負了圣上的大恩,用他自己的私欲蓋過了他的廉潔,用他個人的愛憎好惡遮住了他的公正秉直,這是崔浩的責(zé)任和錯誤。至于書寫皇上的起居生活,談?wù)搰倚姓牡檬В@是史官的重要任務(wù),不能說這有多大罪過。我和崔浩事實上是一同從事這項工作,生死榮辱,在道義不應(yīng)該不一樣。我接受殿下您使我再生的大恩,如果違背自己的良心得以幸免,這不是我所愿意做的?!碧油匕匣稳蓊伕袆?,不斷贊嘆。高允退下后對人說:“我之所以不按照太子的引導(dǎo)去做,就是為了怕辜負了翟黑子?!?/p>

  初,冀州刺史崔賾,武城男崔模,與浩同宗而別族;浩常輕侮之,由是不睦。及浩誅,二家獨得免。賾,逞之子也。

  當(dāng)初,冀州刺史崔賾、武城男爵崔模和崔浩屬于同一祖宗,但不是同一族系。崔浩經(jīng)常侮辱怠慢他們,因此,感情一直不和。等到崔浩被斬、誅滅全族,只有這兩家得以幸免。崔賾是崔逞的兒子。辛丑,魏主北巡陰山。魏主既誅崔浩而悔之。會北部尚書李孝伯病篤,或傳已卒。魏主悼之曰:“李宣城可惜!”既而曰:“朕失言;崔司徒可惜,李宣城可哀!”孝伯,順之從父弟也,自浩之誅,軍國謀議皆出孝伯,寵眷亞于浩。

  辛丑(十二日),北魏國主北去陰山巡察。北魏國主誅殺了崔浩后就很后悔,偏巧,北部尚書李孝伯患病很重,有人傳說他已經(jīng)去世了。北魏國主哀悼他說:“李宣城死得可惜!”不一會兒,又說:“朕說錯了。應(yīng)該是崔司徒死得可惜,李宣城的死令人哀痛!”李孝伯是李順的堂弟,自從崔浩被斬后,國家軍政大事的謀劃都由李孝伯決定,北魏國主對他的寵信次于崔浩。

  初,車師大帥車伊洛世服于魏,魏拜伊洛平西將軍,封前部王。伊洛將入朝,沮渠無諱斷其路,伊洛屢與無諱戰(zhàn),破之。無諱卒,弟安周奪其子乾壽兵,伊洛遣人說乾壽,乾壽遂帥其民五百余家奔魏;伊洛又說李寶弟欽等五十余人下之,皆送于魏。伊洛西擊焉耆,留其子歇守城,沮渠安周引柔然兵間道襲之,攻拔其城。歇走就伊洛,共收余眾,保焉耆鎮(zhèn),遣使上書于魏主,言:“為沮渠氏所攻,首尾八年,百姓饑窮,無以自存。臣今棄國出奔,得免者僅三分之一,已至焉耆東境,乞垂賑救!”魏主詔開焉耆倉以賑之。

  當(dāng)初,車師國大帥車伊洛世代臣服于北魏,北魏任命車伊洛為平西將軍,封為前部王。車伊洛將要去平城朝見北魏國主,據(jù)守高昌的沮渠無諱攔斷了去路,車伊洛幾次與沮渠無諱交戰(zhàn),并把沮渠無諱打得大敗。不久,沮渠無諱去世,其弟沮渠安周奪了沮渠無諱兒子沮渠乾壽所統(tǒng)率的軍隊,車伊洛趁此機會派人前去游說沮渠乾壽,沮渠乾壽于是率領(lǐng)他手下五百多戶投奔北魏。車伊洛又游說李寶的弟弟李欽等五十多人,游說成功,他把這些人都送到了北魏。車伊洛西去襲擊焉耆,留下他的兒子車歇固守車師城。沮渠安周率領(lǐng)柔然兵從小路偷襲他們,攻克了車師城。車歇逃到了父親車伊洛所在地,父子兩人共同收集殘余部眾,保衛(wèi)焉耆鎮(zhèn),同時,派使節(jié)前去平城上書給北魏國主,信中說:“我們被沮渠氏圍攻襲擊,前前后后已經(jīng)八年了,老百姓挨餓受苦,沒有辦法養(yǎng)活自己。我現(xiàn)在放棄自己的國土逃奔在外,同我一同逃走免于一死的人僅剩下了三分之一,我們現(xiàn)在已到達焉耆東部邊界,乞求您能救濟我們一下。”于是,北魏國主下詔命令打開焉耆的糧倉,賑濟車師將士。

  吐谷渾王慕利延為魏所逼,上表求入保越,上許之;慕利延竟不至。

  吐谷渾王慕容慕利延被北魏逼迫,上書給文帝請求進入到越自保。文帝同意,可慕容慕利延卻沒有去。

  上欲伐魏,丹楊尹徐湛之、吏部尚書江湛、彭城太守王玄謨等并勸之;左軍將軍劉康祖以為“歲月已晚,請待明年?!鄙显唬骸氨狈娇嗵斉罢?,義徒并起。頓兵一周,沮向義之心,不可?!?/p>

  文帝想要攻伐北魏,丹楊尹徐湛之、吏部尚書江湛、彭城太守王玄謨等人都贊成和擁護,只有左軍將軍劉康祖認為:“今年已到年底,等到明年再說。”文帝說:“北方老百姓苦于北方蠻虜?shù)呐罢?,反抗義軍不斷興起,我們停兵延遲一年進攻,就會使這些義軍的抗暴之心受挫,我們不能這么做?!?/p>

  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諫曰:“我步彼騎,其勢不敵。檀道濟再行無功,到彥之失利而返。今料王玄謨等,未逾兩將,六軍之盛,不過往時,恐重辱王師?!鄙显唬骸巴鯉熢偾?,別自有由,道濟養(yǎng)寇自資,彥之中涂疾動。虜所恃者唯馬;今夏水浩汗,河道流通,泛舟北下,必走,滑臺小戍,易可覆拔??舜硕?,館谷吊民,虎牢、洛陽,自然不固。比及冬初,城守相接,虜馬過河,即成擒也?!睉c之又固陳不可。上使徐湛之、江湛難之。慶之曰:“治國譬如治家,耕當(dāng)問奴,織當(dāng)訪婢。陛下今欲伐國,而與白面書生輩謀之,事何由濟!”上大笑。

  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進諫說:“我們是步兵,他們是騎兵,在攻勢上我們敵不過他們。檀道濟兩次出兵都沒有打贏,到彥之也是失利而回。如今,我估計王玄謨等人的能力也不會超過前兩位將領(lǐng)。我們軍隊的氣勢也不如以前了,恐怕會使我們的軍隊再次招來羞辱和災(zāi)難?!蔽牡壅f:“我們的大軍兩次受屈,另有它自己的原因:檀道濟保存賊寇以抬高自己,到彥之在進攻的半路上正好眼病加重。蠻虜魏所能依仗的只有馬。今年夏天雨水很多,河道暢通無阻,如果我們乘船北上,魏的守軍一定會逃走,而駐守滑臺的小股軍隊,也很容易全盤攻克。攻克了這兩個城,就利用他們糧倉里堆積的糧秣去安撫老百姓崐,虎牢、洛陽自然也就保不住了。等到冬天到來,我們的城池之間已經(jīng)相互連接,蠻虜?shù)膽?zhàn)馬如果跨過黃河,我們就可以把他們活活抓住?!鄙驊c之還是堅持不該現(xiàn)在討伐北魏的意見,于是,文帝就讓徐湛之、江湛同他辯論。沈慶之說:“治理國家就像治理自己的家一樣,耕田種地的事,應(yīng)該請教種地農(nóng)夫,紡織的事該問紡織婢女。陛下您現(xiàn)在想要去討伐一個國家,卻和白面書生們謀劃大略,這對大事又有什么幫助呢?”文帝大笑。

  太子劭及護軍將軍蕭思話亦諫,上皆不從。

  太子劉劭和護軍將軍蕭思話也歇力勸諫,文帝都沒接受他們的建議。

  魏主聞上將北伐,復(fù)與上書曰:“彼此和好日久,而彼志無厭,誘我邊民。今春南巡,聊省我民,驅(qū)之便還。今聞彼欲自來,設(shè)能至中山及桑乾川,隨意而行,來亦不迎,去亦不送。若厭其區(qū)宇者,可來平城居,我亦往揚州,相與易地。彼年已五十,未嘗出戶,雖自力而來,如三歲嬰兒,與我鮮卑生長馬上者果如何哉!更無余物,可以相與,今送獵馬十二匹并氈、藥等物。彼來道遠,馬力不足,可乘;或不服水土,藥可自療也。”

  北魏國主拓跋燾聽說劉宋文帝要率領(lǐng)大軍大舉北伐,就又一次給文帝去信說:“我們兩國和好的時間已經(jīng)很長了,可你卻貪得無厭,引誘我邊境的老百姓。今年春季我南下巡察,順便去看看我那些逃亡到你那里的人民,驅(qū)趕他們回到自己的土地上?,F(xiàn)在聽說你打算自己親自來,倘若你能到中山及桑干川,就請隨便行動。來的時候,我不迎接,離開這里我也不相送。如果你已厭倦你所居住的國土,那么,你可以到平城來居住,我也前去揚州居住,我們不妨易地而居。你已有五十歲了,還未曾邁出過家門口,雖然你自己有力量前來,你也不過像三歲的孩子,同我們生長在馬背上的鮮卑人相比,你該是個什么模樣呢?我們也沒有多余的東西可以送給你,現(xiàn)在暫且送給你十二匹獵馬和毛氈、藥物等等。你從很遠的地方來此,你的馬力不足,可以乘我送給你的馬?;蛟S有時水土不服,可以吃我送去的藥自己治療?!?/p>

  秋,七月,庚午,詔曰:“虜近雖摧挫,獸心靡革。比得河朔、秦、雍華戎表疏,歸訴困棘,望綏拯,潛相糾結(jié)以候王師;芮芮亦遣間使遠輸誠款,誓為掎角;經(jīng)略之會,實在茲日??汕矊幩穼④娡跣儙浱硬奖N旧驊c之、鎮(zhèn)軍咨議參軍申坦水軍入河,受督于青、冀二州刺史蕭斌;太子左衛(wèi)率臧質(zhì)、驍騎將軍王方回徑造許、洛;徐、兗二州刺史武陵王駿、豫州剌史南平王鑠各勒所部,東西齊舉;梁、南·北秦三州刺史劉季之震蕩、隴;太尉、江夏王義恭出次彭城,為眾軍節(jié)度?!碧梗娭鴮O也。

  秋季,七月,庚午(十二日),文帝下詔說:“蠻虜魏雖然近來被我們挫敗,但是,他們的野獸般的心并沒有除去。最近,朝廷得到河朔、秦、雍等州的漢族和戎族上疏表奏,他們都訴說了自己的痛苦,舉踵翹首地等待我們前去拯救,他們已經(jīng)暗中秘密相互聯(lián)合起來,等待朝廷派去的軍隊。甚至柔然汗國也派遣秘密使節(jié),從小路趕來向我朝廷表達他們的誠意,發(fā)誓聯(lián)合夾擊。向北征伐的機會,正在這天?,F(xiàn)在,可派遣寧朔將軍王玄謨率領(lǐng)太子步兵校尉沈慶之、鎮(zhèn)軍諮議參軍申坦率領(lǐng)水軍進入黃河,受青、冀二州刺史蕭斌的督統(tǒng)。太子左衛(wèi)率臧質(zhì)、驍騎將軍王方回直接到許昌、洛陽。徐、兗二州刺史武陵王劉駿,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各目統(tǒng)領(lǐng)自己的部隊,在東西兩個方向一起舉兵進攻。梁州、南秦、北秦三州刺史劉秀之在、隴一帶騷擾破壞。太尉、江夏王劉義恭出駐彭城,但任各路大軍的調(diào)度、指揮。”申坦是申鐘的曾孫。

  是時軍旅大起,王公、妃主及朝士、牧守,下至富民,各獻金帛、雜物以助國用。又以兵力不足,悉發(fā)青、冀、徐、豫、二兗六州三五民丁,倩使暫行,符到十日裝束;緣江五郡集廣陵,緣淮三郡集盱眙。又募中外有馬步眾藝武力之士應(yīng)科者,皆加厚賞。有司又奏軍用不充,揚、南徐、兗、江西州富民家貲滿五十萬,僧尼滿二十萬,并四分借一,事息即還。

  此時,全國軍隊大規(guī)模動員,上起王公、王妃、公主及朝廷官員、牧守,下到富有的民眾,每人都捐獻出金銀、玉帛及其他物品來援助國家的用度。因為兵力不足,又動員并征召了青州、冀州、徐州、豫州、北兗、南兗六個州郡的青壯年,以每三個壯丁抽一人、每五個壯丁抽二人的比例進行征召,也可以雇用他人代替參軍。命令到達之日起,十天時間整理行李衣物,然后出發(fā)。沿長江五郡的應(yīng)征青年在廣陵集合,淮河一帶三郡的應(yīng)征青年在盱眙集臺。同時,朝廷又募集國內(nèi)有騎兵、步兵專長的勇武壯士,對他們都加以厚賞。有關(guān)部崐門又向朝廷啟奏說軍隊費用、物資都不充足,因此揚州、南徐州,南兗州、江州四州,凡是富足人家家產(chǎn)超過五十萬錢的,僧侶尼姑的積蓄有滿二十萬錢的,都要借出四分之一來供軍隊急用,戰(zhàn)事結(jié)束即歸還。

  建武司馬申元吉引兵趨。乙亥,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走。蕭斌遣將軍崔猛攻樂安,魏青州刺史張淮之亦棄城走。斌與沈慶之留守,使王玄謨進圍滑臺。雍州刺史隨王誕。遣中兵參軍柳元景、振威將軍尹顯祖、奮武將軍曾方平、建武將軍薛安都、略陽太守龐法起將兵出弘農(nóng)。后軍外兵參軍龐季明,年七十余,自以關(guān)中豪右,請入長安招合夷、夏,誕許之;乃自貲谷入盧氏,盧氏民趙難納之。季明遂誘說士民,應(yīng)之者甚眾,安都等因之,自熊耳山出;元景引兵繼進。豫州刺史南平王鑠遣中兵參軍胡盛之出汝南,梁坦出上蔡向長社,魏荊州刺史魯爽鎮(zhèn)長社,棄城走。爽,軌之子也。幢主王陽兒擊魏豫州史仆蘭,破之,仆蘭奔虎牢;鑠又遣安蠻司馬劉康祖將兵助坦,進逼虎牢。

  建武司馬申元吉率領(lǐng)軍隊向趨近。乙亥(十七日),北魏濟州刺史王買德棄城逃跑。劉宋青、冀二州刺史蕭斌派遣將軍崔猛攻打樂安,北魏的青州刺史張淮之也棄城逃走。蕭斌和沈慶之留下?lián)?,派王玄謨進攻包圍滑臺。雍州刺史隨王劉誕命令中兵參軍柳元景、振威將軍尹顯祖、奮武將軍曾方平、建武將軍薛安都、略陽太守龐法起率軍進攻弘農(nóng)。后軍外兵參軍龐季明,年紀(jì)已七十多歲,他自認為自己是關(guān)中的豪門望族,請求允許他偷偷進入長安招募漢夷民眾,劉誕同意他的請求。龐季明就從貲谷進入盧氏,盧氏人趙難收容了他。龐季明就誘勸說服當(dāng)?shù)氐氖看蠓蚝屠习傩眨憫?yīng)他的人非常多,薛安都等人借此從熊耳山通過。柳元景率領(lǐng)士卒隨后跟著前進。豫州刺史南平王劉鑠命令中兵參軍胡盛之從汝南出發(fā),梁坦從上蔡出發(fā)向長社進軍。北魏荊州刺史魯爽鎮(zhèn)守長社,棄城逃走。魯爽是魯軌的兒子。劉宋軍幢主王陽兒進擊北魏豫州刺史仆蘭,仆蘭被擊敗而逃奔虎牢。劉鑠再次命令安蠻司馬劉康祖率兵援助梁坦,進逼虎牢。

  魏群臣初聞有宋師,言于魏主,請遣兵救緣河谷帛。魏主曰:“馬今未肥,天時尚熱,速出必?zé)o功。若兵來不止,且還陰山避之。國人本著羊皮褲,何用綿帛!展至十月,吾無憂矣。”

  北魏朝廷眾大臣剛剛聽說劉宋發(fā)動軍隊攻擊,馬上報告給了北魏國主,請求派遣兵力搶救黃河沿岸儲存的糧食、布帛。北魏國主說:“現(xiàn)在我們的戰(zhàn)馬還沒有養(yǎng)肥,天氣還處于炎熱期,我們反擊,一定不會取勝。倘若劉宋軍不斷地前進,我們暫且撤退到陰山躲避一下。我們鮮卑人本來就是穿羊皮褲子的,要這些棉布絲帛有什么用?!只要拖到十月,我就沒有什么可憂慮的了。”

  九月,辛卯,魏主引兵南救滑臺,命太子晃屯漠南以備柔然,吳王余守平城。庚子,魏發(fā)州郡兵五萬分給諸軍。

  九月,辛卯(疑誤),北魏國主率領(lǐng)軍隊南去援助滑臺,命令太子拓跋晃屯駐漠南,以防備柔然的進攻,又命令吳王拓跋余留守平城。庚子(疑誤),北魏征招國內(nèi)各州郡五萬士卒分配給各支部隊。

  王玄謨士眾甚盛,器械精嚴;而玄謨貪愎好殺。初圍滑臺,城中多茅屋,眾請以火箭燒之。玄謨曰:“彼,吾財也,何遽燒之!”城中即撤屋穴處。時河、洛之民竟出租谷、操兵來赴者日以千數(shù),玄謨不即其長帥而以配私昵;家付匹布,責(zé)大梨八百;由是眾心失望。攻城數(shù)月不下,聞魏救將至,眾請發(fā)車為營,玄謨不從。

  劉宋寧朔將軍王玄謨的軍隊士氣旺盛,武器精良,但是,王玄謨剛愎自用,貪婪好戰(zhàn)。最初包圍滑臺時,滑臺城里有很多茅草房,眾士卒請求用火箭把這些茅草房燒掉。王玄謨說:“那些茅草房是我們的財產(chǎn),為什么馬上燒了它們?”這樣一來,滑臺城里的北魏守軍就趕快撤掉茅草房而挖掘洞穴住進去。當(dāng)時,居住在黃河、洛水沿岸的老百姓都爭先恐后地給劉宋軍隊送糧秣,而且,每天都有數(shù)以千計的人拿著武器前來投奔,王玄謨不按這些人的原來組織統(tǒng)率,而把他們配備給與自己關(guān)系密切的人使用。他發(fā)放給每家一匹布,卻又命令每家交出八百個大梨,于是,眾人失望。王玄謨進攻滑臺,幾個月都沒有攻下,聽說北魏救援軍隊就要來到,眾將士請求用馬車作為營壘,王玄謨沒有同意。

  冬,十月,癸亥,魏主至枋頭,便關(guān)內(nèi)侯代人陸真夜與數(shù)人犯圍,潛入滑臺,撫慰城中,且登城視玄謨營曲折還報。乙丑,魏主渡河,眾號百萬,鼓崐之聲,震動天地;玄謨懼,退走。魏人追擊之,死者萬余人,麾下散亡略盡,委棄軍資器械山積。

  冬季,十月,癸亥(疑誤),北魏國主來到枋頭,派關(guān)內(nèi)侯、代郡人陸真在深夜同幾個人穿過劉宋軍的包圍,偷偷進入滑臺,安撫那里的守城軍隊,登上城頭察看王玄謨軍營情況,輾轉(zhuǎn)返回報告給太武帝。乙丑(疑誤),北魏國主渡過黃河,號稱百萬士兵,敲鼓之聲如打雷般震天動地。王玄謨見狀害怕了,趕快撤退逃走。北魏軍隊追擊他們,殺死一萬多人,王玄謨部下逃跑戰(zhàn)死,到最后幾乎沒剩一人,喪失的軍用物資及武器堆積如山。

  先是,玄謨遣鐘離太守坦護之以百舸為前鋒,據(jù)石濟,在滑臺西南百二十里。護之聞魏兵將至,馳書勸玄謨急攻,曰:“昔武皇攻廣固,死沒者甚眾。況今事迫于日,豈得計士眾傷疲!愿以屠城為急?!毙儾粡?;及玄謨敗退,不暇報護之。魏人以所得玄謨戰(zhàn)艦連以鐵鎖三重,斷河以絕護之還路。河水迅急,護之中流而下,每至鐵鎖,以長柯斧斷之,魏不能禁;唯失一舸,余皆完備而返。在這之前,王玄謨派遣鐘離太守垣護之率領(lǐng)一百只船作前鋒,據(jù)守石濟,距滑臺西南一百二十里處。埂護之聽說北魏軍隊就要到來,立即派人騎駿馬送信,勸王玄謨發(fā)動緊急攻勢,說:“昔日,武皇帝圍攻廣固時,死亡的人很多,何況現(xiàn)在面臨的事要比那時緊急得多,怎能再考慮士卒們的存亡勞苦!我希望把屠滅滑臺作為最急迫的事情來辦?!蓖跣儧]有這樣做。等到王玄謨戰(zhàn)敗撤退,他來不及向垣護之通報。北魏軍隊把繳獲王玄謨的戰(zhàn)艦用鐵鏈拴起來,一連拴了三道,切斷了黃河,斷絕了垣護之的退路。黃河河水湍急迅猛,垣護之從中流順流而下,每遇到鐵鎖鏈,就用長柄大斧把它們砍斷,北魏軍隊無法制止,所以,到最后,垣護之只損失了一只船,其余的船只都完好無損、安全返回。

  蕭斌遣沈慶之將五千人救玄謨,慶之曰:“玄謨士眾疲老,寇虜已逼,得數(shù)萬人乃可進,小軍輕往,無益也?!北蠊糖仓?。會玄謨遁還,斌將斬之,慶之固諫曰:“佛貍威震天下,控弦百萬,豈玄謨所能當(dāng)!且殺戰(zhàn)將以自弱,非良計也。”斌乃止。

  蕭斌派沈慶之統(tǒng)領(lǐng)五千士卒前去援助王玄謨。沈慶之說:“王玄謨的士卒身體疲憊、士氣不足,而寇虜已經(jīng)逼近,我們必須有幾萬人的兵力才可以前進。一小部分軍隊輕率前去,是沒有什么好處的?!笔挶髨猿忠?。這時正趕上王玄謨逃回來,蕭斌要斬王玄謨,沈慶之堅決勸阻,他說:“佛貍(拓跋燾)威震天下,統(tǒng)率著百萬大軍,怎能是王玄謨抵擋得住的呢?況且斬殺戰(zhàn)將削弱自己的力量,這不是好辦法?!笔挶笥谑菦]有斬殺王玄謨。

  斌欲固守,慶之曰:“今青、冀虛弱,而坐守窮城,若虜眾東過,清東非國家有也,孤絕,復(fù)作朱之滑臺耳。”會詔使至,不聽斌等退師。斌復(fù)召諸將議之,并謂宜留,慶之曰:“閫外之事,將軍得以專之。詔從遠來,不知事勢。節(jié)下有一范增不能用,空議何施!”斌及坐者并笑曰:“沈公乃更學(xué)問!”慶之厲聲曰:“眾人雖知古今,不如下官耳學(xué)也?!北竽耸雇跣兪?,申坦、垣護之據(jù)清口,自帥諸軍還歷城。

  蕭斌打算在固守,沈慶之說:“如今青、冀二州內(nèi)部防務(wù)空虛,我們卻在這里空守這座孤城。假如蠻虜向東進軍,那么,清水以東就不是我們的領(lǐng)土了。一旦被孤立隔絕起來,那么,恐怕又會重演朱之守滑臺一幕。”這時,正巧傳達詔書的使者來到,告訴蕭斌不許他們撤退。于是,蕭斌又召集各將領(lǐng)商討,大家都異口同聲說應(yīng)該留下來堅守,沈慶之說:“宮城以外的大事,將軍完全可以自行決斷。詔書從很遠的地方傳下來,皇上下詔書時并不了解目前這里的形勢。節(jié)下您有一個范增卻不用他,只是這么空談,又會有什么計策可以使用呢?”蕭斌和在坐的各位將領(lǐng)都忍不住大笑說:“沈公您的學(xué)問真是有長進啊!”沈慶之厲聲說道:“你們雖然通古博今,卻不如下官我用耳朵仔細地學(xué)習(xí)?!庇谑?,蕭斌派王玄謨戍守,申坦、垣護之據(jù)守清口,自己率領(lǐng)各路大軍返回歷城。

  閏月,龐法起等諸軍入盧氏,斬縣令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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