卷十·神仙十
原文:
河上公 劉根 李仲甫 李意期 王興 趙瞿 王遙
河上公
河上公者，莫知其姓字，漢文帝時，公結(jié)草為庵于河之濱。帝讀老子經(jīng)，頗好之，敕諸王及大臣皆誦之。有所不解數(shù)事，時人莫能道之。聞時皆稱河上公解老子經(jīng)義旨，乃使赍所不決之事以問。公曰：“道尊德貴，非可遙問也?！钡奂葱移溻郑獑栔?。帝曰：“普天之下，莫非王土；率土之濱，莫非王臣。域中‘四大’，王居其一。子雖有道，猶朕民也，不能自屈，何乃高乎？”公即撫掌坐躍，冉冉在虛空中，去地數(shù)丈，俯仰而答曰：“余上不至天，中不累人，下不居地，何民臣之有？”帝乃下車稽首曰：“朕以不德，忝統(tǒng)先業(yè)，才小任大，憂于不堪。雖治世事而心敬道，直以暗昧，多所不了，唯愿道君有以教之?！惫耸谒貢砼c帝曰：“熟研之，此經(jīng)所疑皆了，不事多四矣，勿以示非其人?！毖援叄渌?。須臾，云霧晦冥，天地泯合。帝甚貴之。論者以為文帝好老子之言，世不能盡通，故神人特下教之。而恐漢文心未至信，故示神變。所謂圣人無常心，以百姓心為心耶。（出《神仙傳》）
劉根
劉根者，字君安，京兆長安人也。少明五經(jīng)。以漢孝成皇帝綏和二年，舉孝廉，除郎中。后棄世學道，入嵩高山石室，崢嶸峻絕之上，直下五千余丈。冬夏不衣，身毛長一二尺，其顏色如十四五歲人，深目，多須鬢，皆黃，長三四寸。每與坐，或時忽然變著高冠玄衣，人不覺換之時。衡府君自說，先祖與根同歲者，至王莽時，頻使使者請根，根不肯往。衡府君使府掾王珍問起居，根不答。再令功曾趙公，往山達敬，根唯言謝府君，更無他言。后穎川太守高府君到官，郡民大疫，死者過半，太守家大小悉得病。高府君復(fù)遣珍往求根，請消除疫氣之術(shù)。珍叩頭述府君之言，根教言于太歲宮氣上，掘地深三尺，以沙著其中，及酒沃之。君依言，病者悉愈，疫氣尋絕，每用有效。后太守張府君，以根為妖，遣吏召根，擬戮之。一府共諫君府，君府不解。如是諸吏達根，欲令根去，根不聽。府君使至，請根。根曰：“張府君欲吾何為耶？間當至耳。若不去，恐諸君招咎，謂卿等不敢來呼我也。”根是日至府，時賓客滿座，府君使五十余人，持刀杖繩索而立，根顏色不怍。府君烈聲問根曰：“若有何道術(shù)也？”答曰：“唯唯。”府君曰：“能召鬼乎？”曰：“能?！备唬骸凹饶埽纯勺焦碇翉d前，不爾，當大戳?！备唬骸罢俟碇烈滓姸??！苯韫P硯及奏按，鎗鎗然作銅鐵之聲，聞于外。又長嘯，嘯音非常清亮，聞?wù)吣幻C然，眾客震悚。須臾，廳上南壁忽開數(shù)丈，見兵甲四五百人。傳呼赤衣兵數(shù)十人，赍刀劍，將一車，直從壞壁中入來，又壞壁復(fù)如故。根敕下車上鬼，其赤衣便乃發(fā)車上披。見下有一老翁老姥，大繩反縛囚之，懸頭廳前。府君熟視之，乃其亡父母也。府君驚愕流涕，不知所措。鬼乃責府君曰：“我生之時，汝官未達，不得汝祿養(yǎng)。我死，汝何為犯神仙尊官，使我被收，困辱如此，汝何面目立于人間？”府君下階叩頭，向根伏罪受死，請求放赦先人。根敕五百兵將囚出，散遣之。車出去南壁開，后車過，壁復(fù)如故。既失車所在。根亦隱去，府君惆悵恍惚，狀若發(fā)狂，妻登時死，良久乃蘇。云“見府君家先捉者，大怒，言汝何故犯神仙尊官，使我見收，今當來殺汝?！逼浜笠辉拢驄D男皆卒。府掾王珍，數(shù)得見。數(shù)承顏色歡然時，伏地叩頭，請問根學仙時本末。根曰：“吾昔入山精思，無所不到。后如華陰山，見一人乘白鹿車，從者十余人，左右玉女四人，執(zhí)采旋之節(jié)，皆年十五六。余載拜稽首，求乞一言。神人乃告余曰：‘爾聞有韓眾否？’答曰：‘實聞有之?！袢嗽唬骸沂且?。’余乃自陳曰：‘某少好道，而不遇明師。頗習方書，按而為之，多不驗，豈根命相不應(yīng)度世也？有幸今日得遇大神，是根宿昔夢想之愿，愿見哀憐，賜其要訣？，神未肯告余，余乃流涕自摶，重請。神人曰：‘坐，吾將告汝，汝有仙骨，故得見吾耳。汝今髓不滿，血不暖，氣少腦減，筋息肉沮，故服藥行氣，不得其力。必欲長生，且先治病，十二年，乃可服仙藥耳。夫仙道有升天躡云者，有游行五岳者，有服食不死者。有尸解而仙者。凡修仙道，要在服藥，藥有上下，仙有數(shù)品。不知房中之事，及行氣導(dǎo)引并神藥者，亦不能仙也。藥之上者，有九轉(zhuǎn)還丹、太乙金液、服之皆立登天，不積日月矣。其次，有云母、雄黃之屬，雖不即乘云駕龍，亦可役使鬼神，變化長生。次乃草木諸藥，能治百病，補虛駐顏，斷谷益氣，不能使人不死也。上可數(shù)百歲，下即全其所稟而已。不足久賴也?！囝D首曰：‘今日蒙教，乃天也。’神人曰：‘必欲長生，先去三尸。三尸去，即志意定，嗜欲除也。’乃以神方五篇見授，云：‘伏尸常以月望晦朔上天，白人罪過，司命奪人算，使人不壽。人身中神，欲得人生，而尸欲得人死，人死則神散，無形之中而成鬼。祭祀之則歆饗，故欲人死也。夢與惡人斗爭，此乃尸與神相戰(zhàn)也?！嗄藦钠溲?，合服之，遂以得仙。”珍又每見根書符了，有所呼召，似人來取?；驍?shù)聞推問，有人答對，及聞鞭撻之聲，而悉不見其形，及地上時時有血，莫測其端也。根乃教珍守一行氣存神，坐三綱六紀，謝過上名之法。根后入雞頭山仙去。（出《神仙傳》）
李仲甫
李仲甫者。豐邑中益里人也。少學道于王君，服水丹有效，兼行遁甲，能步訣隱形，年百余歲，轉(zhuǎn)少。初隱百日，一年復(fù)見形，后遂長隱，但聞其聲，與人對話，飲食如常，但不可見。有書生姓張，從學隱形術(shù)，仲甫言卿性褊急，未中教。然守之不止，費用數(shù)十萬，以供酒食，殊無所得。張患之，乃懷匕首往。先與仲甫語畢，因依其聲所在，騰足而上，拔匕首，左右刺斫。仲甫已在床上，笑曰：“天下乃有汝輩愚人，道學未得，而欲殺之。我寧得殺耶？我真能死汝。但恕其頑愚，不足間耳。”使人取一犬來，置書生前曰：“視我能殺犬否。”犬適至，頭已墮地，腹已破。乃叱書生曰：“我能使卿如犬行矣。”書生下地叩頭乃止，遂赦之。仲甫有相識人，居相去五百余里，常以張羅自業(yè)。一旦張羅，得一鳥，視之乃仲甫也，語畢別去。是日，仲甫已復(fù)至家。在民間三百余年，后入西岳山去，不復(fù)還也。（出《神仙傳》）
李意期
李意期者，本蜀人，傳世見之，漢文帝時人也。無妻息。人欲遠行速至者，意期以符與之，并丹書兩腋下，則千里皆不盡日而還。或說四方國土，宮觀市鄽，人未曾見，聞?wù)f者意不解。意期則為撮土作之，但盈寸，其中物皆是，須臾消滅?；蛐胁恢?，一年許復(fù)還。于是乞食得物，即度于貧人。于城都角中，作土窟居之，冬夏單衣。飲少酒，食脯及棗栗。劉玄德欲伐吳，報關(guān)羽之死，使迎意期。意期到，甚敬之，問其伐吳吉兇。意期不答，而求紙，畫作兵馬器杖十數(shù)萬，乃一一裂壞之，曰：咄。又畫作一大人，掘地埋之，乃徑還去。備不悅，果為吳軍所敗，十余萬眾，才數(shù)百人得還。甲器軍資略盡。玄德念怒，遂卒于永安宮。意期少言，人有所問，略不對答。蜀人有憂患，往問之，兇吉自有常候，但占其顏色。若歡悅則善，慘戚則惡。后入瑯琊山中，不復(fù)見出也。（出《神仙傳》）
王興
王興者，陽城人也，居壺谷中，乃凡民也。不知書、無學道意。漢武上嵩山，登大愚石室，起道宮，使董仲舒、東方朔等，齋潔思神。至夜，忽見有仙人，長二丈，耳出頭巔，垂下至肩。武帝禮而問之，仙人曰：“吾九嶷之神也，聞中岳石上菖蒲，一寸九節(jié)，可以服之長生，故來采耳?！焙鋈皇袢怂?。帝顧侍臣曰：“彼非復(fù)學道服食者，必中岳之神以喻朕耳?！睘橹奢牌逊?。經(jīng)二年，帝覺悶不快，遂止。時從官多服，然莫能持久。唯王興聞仙人教武帝服菖蒲，乃采服之不息，遂得長生。鄰里老少，皆云世世見之。竟不知所之。（出《神仙傳》）
趙瞿
趙瞿者，字子榮，上黨人也。得癩病，重，垂死。或告其家云：“當及生棄之，若死于家，則世世子孫相蛀耳?！奔胰藶樽饕荒昙Z，送置山中，恐虎狼害之，從外以木寨之。瞿悲傷自恨，晝夜啼泣。如此百余日，夜中，忽見石室前有三人，問瞿何人。瞿度深山窮林之中，非人所行之處，必是神靈。乃自陳乞，叩頭哀求。其人行諸寨中，有如云氣，了無所礙。問瞿“必欲病愈，當服藥，能否？”瞿曰：“無狀多罪，嬰此惡疾，已見竦棄，死在旦夕。若刖足割鼻而可活，猶所甚愿，況服藥豈不能也?！鄙袢四艘运勺铀砂刂魑迳n之，告瞿曰：“此不但愈病，當長生耳。服半可愈，愈即勿廢?！宾姆幢M，病愈，身體強健乃歸家，家人謂是鬼。具說其由，乃喜。遂更服之二年，顏色轉(zhuǎn)少，肌膚光澤，走如飛鳥。年七十余，食雉兔，皆嚼其骨，能負重，更不疲極。年百七十，夜臥，忽見屋間光有如鏡者，以問左右，云不見。后一日，一室內(nèi)盡明，能夜書文。再見面上有二人，長三尺，乃美女也，甚端正，但小耳，戲其鼻上。如此二女稍長大，至如人，不復(fù)在面上，出在前側(cè)，常聞琴瑟之聲，欣然歡樂。在人間三百余年，常如童子顏色，入山不知所之。（出《神仙傳》）
王遙
王遙者，字伯遼，鄱陽人也，有妻無子。頗能治病，病無不愈者。亦不祭祀，不用符水針藥，其行治病，但以八尺布帕，敷坐于地，不飲不食，須臾病愈，便起去。其有邪魅作禍者，遙畫地作獄，因召呼之，皆見其形，入在獄中，或狐貍鼉蛇之類，乃斬而燔燒之，病者即愈。遙有竹篋，長數(shù)寸，有一弟子姓錢，隨遙數(shù)十年，未嘗見遙開之。一夜，大雨晦暝，遙使錢以九節(jié)杖擔此篋，將錢出，冒雨而行，遙及弟子衣皆不濕。所行道非所曾經(jīng)，又常有兩炬火導(dǎo)前。約行三十里許，登小山，入石室，室中有二人。遙既至，取弟子所擔篋發(fā)之，中有五舌竹簧三枚。遙自鼓一枚，以二枚與室中二人，并坐鼓之。良久，遙辭去，收三簧，皆納篋中，使錢擔之。室中二人送出，語遙曰：“卿當早來，何為久在俗間?！边b答曰：“我如是當來也?！边b還家百日，天復(fù)雨，遙夜忽大治裝。遙先有葛單衣及葛布巾，已五十余年未嘗著，此夜皆取著之。其妻即問曰：“欲舍我去乎？”遙曰：“暫行耳?！逼拊唬骸爱攲㈠X去不？”遙曰：“獨去耳。”妻即泣涕曰：“為且復(fù)少留?！边b曰：“如是還耳?！币蜃該D而去之，遂不復(fù)還。后三十余年，弟子見遙在馬蹄山中，顏色更少，蓋地仙也。（出《神仙傳》）
